中國日報網消息:戰爭年代,他跟隨劉鄧大軍轉戰南北,是眾多救死扶傷的軍醫之一;和平時期,他為中國構建起覆蓋城鄉的醫療保障網絡,并在短時間內基本消滅血吸蟲、瘧疾及鼠疫疫情,造福數億生命。他就是前衛生部部長錢信忠,2009年12月3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8歲。
錢信忠1911年出生于江蘇省寶山縣貧苦農民家庭。父母雙亡的他13歲離家謀生,艱辛輾轉,后考入了由德國人開辦的上海同濟大學附屬寶隆醫院。30年代后開始在寶隆醫院行醫,悉心照料過上海中共地下黨員陳賡、程子華。
“九一八”事變爆發后,錢毅然放棄上海大醫院醫生的優渥生活,踏上救國的革命道路。1932年,錢幾經周折來到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在戰爭歲月中,他因跟隨劉鄧大軍救死扶傷,深得鄧小平的賞識與信賴。錢信忠坎坷的成長經歷和軍醫生涯培養了他練達堅韌的性格和強烈的使命感。
1951年,經過嚴格的選拔考試,錢信忠被派往莫斯科第一醫學院攻讀衛生保健組織專業研究生。1955年他尚在蘇聯留學,被軍委授予少將軍銜。聶榮臻率團訪蘇時為他授銜。五年的學院生涯為其以后從事衛生部門領導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學術基礎。
1957年,錢回國一年后便身兼數職,同時擔任軍委總后衛生部副部長,中國軍事醫學科學院院長,中央衛生部副部長,第二機械工業部副部長。
錢兼任衛生部副部長后,主管防治疾病和醫學科學研究工作,旋即迎來艱巨挑戰。當時正值烈性傳染病鼠疫和副霍亂的流行,錢信忠臨危受命帶領工作組,深入疫區實地調查,現場指揮,動員農民參與疾病預防工作,并采取阻斷傳染源的多種預防策略。在我國農村缺醫少藥,衛生經費嚴重不足情況下,成功地控制了兩個烈性傳染病的流行。此外,錢信忠主管的防治疾病范疇還包括寄生蟲病和地方病的防治。這些疾病絕大多數發生在貧苦落后的農村,嚴重地威脅著病區農民的健康和生命。錢信忠深入病區,聽取專家的意見,找到了成功的防治措施,為以后的防治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現在有些疾病在我國已得到有效控制或基本消滅,對此錢信忠功不可沒。
錢信忠領導的防控血吸蟲病工作也是其職業生涯的巨大貢獻。解放前,中國南方廣大地區曾飽受血吸蟲病的危害,因其到處肆虐,而被稱為“瘟神”。解放初期的調查顯示,我國長江中下游各省有釘螺的地區面積達到148億平方米,全國血吸蟲患者約有一千多萬,有一億人受到了感染。為此,1955年,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杭州會議發出了“要消滅血吸蟲病”的號召。錢信忠在實踐中創造性地形成的“加強領導,部門協作,大興水利,改造環境,調整作物,管水管糞,改進治療藥物,抓重點抓典型”等原則,突破了傳統疾病防治的醫學模式。特別是他充分發揮中共中央血吸蟲病領導小組以及此后的中共中央北方防治地方病小組的影響和協調作用,對當時迅速控制疾病流行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此外,他倡導疫區建立疫情監測制度,如實記錄報告疫情,為預防工作積累了大量翔實的科學歷史資料。利用這些寶貴的資料,他主編了《中國血吸蟲病地圖集》,共五卷,已成為我國重要的醫學資料寶典。
1965年1日,錢信忠任衛生部部長。同年6月,毛澤東發布轟動全國的“六二六”講話,號召“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在錢的帶動下,全國開展轟轟烈烈的城市醫藥衛生人員下鄉巡回義診,積極推動農村三級醫療衛生網機構的建設,還廣泛培養赤腳醫生——半農半醫,扎根農村的鄉村衛生人員。上個世紀70年代,世界銀行和世界衛生組織把中國的經驗稱為“發展中國家解決衛生經費的唯一典范”。不久,全國爆發了以“打倒劉鄧陶”為第一個戰役的文化大革命。因為在戰爭時代跟隨過鄧小平出生入死,救死扶傷,錢信忠落入了人生和事業的一次低谷。1973年,錢恢復工作,主持五省防治瘧疾的聯防工作。
然而, 1976年1月,周恩來去世后,“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愈演愈烈。4月5日,發生了震驚中外的天安門事件。“四人幫”一口咬定鄧小平是天安門事件的“總后臺”。而錢信忠又因為與鄧小平的工作關系,再次遭受3個多月的批斗。他被關在一個灰暗的屋子里,從早到晚遭到圍攻,強迫揭發鄧小平的罪行。由于錢沒有屈服,“四人幫”準備逮捕他。幸運的是,這一計劃還未得逞,“四人幫”就被粉碎了。錢又重新出任衛生部副部長。
1979年,錢信忠第二次出任衛生部部長。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加快改革開放的步伐。此時,通曉德文、俄文、日文和英文的錢信忠以淵博的學識、敏銳的洞察力和獨特的外交魅力,廣交朋友,積極推動衛生領域全方位、多渠道的對外交流合作。在錢信忠眾多的外國朋友中,有原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丹麥人哈夫丹·馬勒先生,原日本首相橋本龍太郎先生,美國著名醫學家、考古學家亞瑟·姆·賽克勒先生等國際知名人士。時任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哈夫丹·馬勒博士因為與錢信忠相同的關注——重視農村和農民的衛生保健問題,結下了不解之緣,成為一生的摯友。馬勒博士認為合作醫療,赤腳醫生(鄉村醫生)是解決中國廣大農村缺醫少藥的組織制度和衛生技術力量的兩大核心。受到中國經驗的啟發,他積極向發展中國家推薦中國農村衛生經驗。提出了“人人享有衛生保健”的設想,以后被世界衛生組織定位為全球衛生策略。
而已故的日本原首相橋本龍太郎直到去世,一直與錢保持著誠摯友好的關系。橋本龍太郎在擔任日本厚生省大臣的時候,結識了錢信忠。70年代的橋本還不到40歲,而錢已滿頭白發,年近古稀。橋本對錢信忠充滿了敬意,他坦言“您比我父親的年紀還要大,您可以做我的干爹。”錢曾幫助橋本圓滿完成了有關“阿波丸”2009名死難者遺骨和遺物的交接工作。這一事件極大地提升了橋本在日本的影響力。出于感激之情,橋本一直關注對中國衛生事業的援助,先后成功地援建了中日友好醫院,在錢創建的白求恩醫科大學援建了中日聯誼醫院。在中國科學大學援建了沈陽中日醫學教育中心。
1981年,錢信忠邁入古稀之年,他的職業生涯也步入晚期。但他卻迎來了事業的又一個巔峰——擔任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副主任,管理中國人口工作。他首次提出“人性化”的計劃生育理念,主張普及人口意識和知識,免費發放計生藥品,結扎婦女應獲得康復假期等。八十年代是中國人口控制最為顯著的十年,錢信忠開創了八十年代人口工作的基本格局。第二年,他出任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主任時,與英迪拉·甘地一起被授予首屆聯合國人口獎獲獎。這是對他在人口方面做出的開創性工作的最好褒獎。更加重要的是,這代表著中國人口工作就此獲得國際社會的理解和支持。
在錢信忠近一個世紀的人生旅程中,他把堅持鍛煉和刻苦學習看得同樣重要。從早年的勤工儉學,他就養成晨練習慣,目的是為了以充沛的精力,完成學業和鉆研知識。多年來,無論身在何方,他一直堅持每天5點起床鍛煉,以充沛的精力投入學習和工作。他甚至在洗手間都擺放上圖書。
錢信忠性格豁達,精力充沛。他愛好書法,喜歡體育鍛煉,不沾煙酒。他認為吸煙有害健康,提倡戒煙和加強宣傳戒煙力度。退休后,他仍經常深入基層,調查研究,了解廣大人民群眾的健康情況,以“防病治病”、“增強體質”作為自己工作的指導思想。此外,八十年代,他還在為防治艾滋病積極組織專家學者,動員國內外社會資源,開展多種形式的公益慈善活動,被稱作“我國最早的防治艾滋病志愿者”。錢信忠結合工作經歷,專心撰寫了《人口新編》、《中國衛生事業發展與決策》兩部著作,并主編了《中國醫學百科全書》。在病危期間,他囑咐將自己病逝后的遺體捐獻,為祖國醫學科研作最后一次貢獻。
在新中國的醫療體系和疾病預防工作中,錢信忠以畢生精力用科學、創新和使命感奠基了新中國的衛生事業。如果一個人能夠如此義無反顧地將個人與公共使命結合在一起,那么我們有理由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傳奇。毛毛在《我的父親鄧小平——“文革”歲月》一文中寫道:“錢信忠一直清清白白地做人,從來不在革命隊伍中拉個人關系。”(衛生部原全國地方病防治辦公室主任,曾任錢信忠秘書張景霖對此文有重要貢獻 編輯 裴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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