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近日在多地調查采訪發現,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國內大小城市刮起了一股人工造景熱潮。從南到北,從一線城市到偏遠縣城,大大小小的植草種樹和圈水挖湖工程愈演愈烈。專家提出,“大躍進式”的城市造景之風需要反思。
“綠城”不綠:部分城市造景跑偏
不久前,鄭州市園林局有關人士稱,今年鄭州市區將新增綠地700萬平方米以上,相當于鄭州市民人均新增綠地近1平方米。對此,不少鄭州市民表示困惑:為啥老百姓感受不到身邊的綠色多了呢?
近年來,隨著城市改造、道路拓寬,一度有“綠城”之譽的鄭州,綠意卻似乎悄然減少。一些干道兩旁的大樹被砍掉或移走,有的則換成了草坪。炎炎夏日,一些無奈市民在電動車上安裝太陽傘,“自制”一片蔭涼。
黃河勘測規劃設計有限公司城市生態水利規劃設計研究院院長胡建華介紹,城市造景目前主要有兩大類:一是植樹種草的綠化主題;二是人工湖、水系建設。前者門檻較低,資質要求不高,后者起步雖晚,但大有后來居上態勢。
今年初,廣西南寧市宣布,將投資300億元,力爭到2020年打造出一座濱水生態城市。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各地至少有40個城市提出類似“水城”建設規劃。其中既有南寧、西安這樣的大城市,也有聊城、沁縣這樣的中小城市。
記者在洛陽市看到,人造水系交錯縱橫,宛如江南水鄉。許多政府機關,居民小區門前有“景觀渠”,院內有“景觀池”。據了解,洛陽規劃的水面面積為10.6平方公里,接近兩個杭州西湖。
旱地圈水:造景“大躍進”造成浪費和生態問題
一些專家指出,部分城市不切實際地植草種樹、攔河圈水、盲目造景,可能造成嚴重的浪費和引發嚴重的生態問題。
一是“南樹北種”兩敗俱傷。棕櫚、椰子走進北京小區,法國梧桐站立街道兩邊,園林專家指出這是盲目的“南樹北種”。棕櫚、椰子、廣玉蘭等南方樹木要在北京過冬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它們要套上“防寒服”、穿上“電熱靴”、用上“加濕器”。這些越冬“裝備”都價值不菲,而且長達4個月的運行成本更是高得令人咋舌。園林專家粗略估計,北京有不適應氣候的“南樹”10萬株左右,其中大量移植和養護費夠栽種和養護北京本地樹30萬到40萬株,成本驚人。
二是打壩攔水,地上成景,地下成災。近年來,在河道打壩攔水造景成為一種流行。但此舉一方面抬高了河道,給汛期行洪安全帶來隱患,另一方面這種“腰斬”河道的做法,也破壞了自然的河流生態。
粗略統計,全國大中小城市實施類似工程的不下200個,僅陜西省目前就有約20%的城市實施或規劃打壩攔水。而在地處伊洛河流域的洛陽,因為修建的橡膠壩過于密集,每到汛期漲水,通往龍門石窟的道路往往被淹,近年來已多次被迫關閉景區。在城區筑壩攔河的寶雞市、咸陽市,蓄水后同樣將面臨上述問題。一遇干旱,農民吃水難、澆地難,城市人卻劃著小船游湖。
三是污染難以控制。水利部西北水科所教授邢大韋指出,渭河水量僅占陜西的16%,卻接納了全省80%的污水,干流基本喪失使用功能。在渭河這類來水少、含沙大、高污染的北方河流上筑壩蓄水,蓄起來的可能是一池污水,形成臭湖。另外,一些河流上的“景觀湖”廣泛采用“銅幫鐵底”防滲,在河道內鋪設鋼筋水泥,河岸壘石作襯,嚴重影響河流自身凈化能力。
四是蒸發量大,水資源浪費驚人。有關專家測算,僅咸陽市的蓄水工程,一年將蒸發掉150萬立方水。黃委會副主任廖義偉說,水面大了,蒸發量必然要大。如果花了幾億元、十幾億元資金搞起來的工程變成當地最大的耗水工程,造成的損害是巨大的。
因地制宜:城市造景應注重公共性
多位專家表示,城市景觀建設總體應該堅持因地制宜,順其自然。
胡建華認為,所謂因地制宜,在城市建設中就是“該平的地方平,該凹的地方凹。”但現在的誤區是,一方面在不該開挖的地方開挖人工湖,另一方面又將原本就存在的坑塘填平。
他表示,按照有關法律法規,城市建設不能填補原有自然形成的湖泊、水系,包括坑塘,但實際操作時好多都被填平開發了,這樣就破壞了自然調蓄功能。越來越多的城市內澇跟這個有很大關系。
在城市造景運動中,地產開發成為隱形推手。鄭州市的一位領導在談到開挖“龍湖”與建設鄭東新區的關系時說:“一有水,地價就要上漲。”洛陽市一位干部說:“在洛陽新區開發中,我們是先引水,再賣地皮,臨水的地價要比不臨水的高15%以上。”
中山大學地理科學與規劃學院教授袁奇峰認為,當前我國正處在加速城市化的進程中,對多數城市而言,還是要持續加大景觀建設的投入力度,這是不得不面對的迫切需求。“但另一方面,也要避免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做法,盡量減少城市開發帶來的‘負外部性’,增加城市景觀的公共性,而不是將景觀建設變成土地升值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