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窮
但愿遲遲不披露火災原因的背后,不是在算計哪一種原因對政府部門影響最小。
到今天,不管當地政府在袁厲害收養棄嬰的事情做了多少文章,顯然改變不了一個事實:25年來,蘭考人民醫院里出來的棄嬰好多在袁厲害手里活了下來,大的已經結婚生子,小的會吊在她脖子上親她。在那些最困難的日子里,她是怎么走過來的?
她沒有固定工作,1998年最困難時甚至沒有房子住,就搭了個磚頭棚做小生意,大人孩子都窩在里頭。靠著賣大碗茶、燒餅、水果、油條這些營生,她和逐年增多的養子養女們勉強糊口。
“自己條件不好,把孩子養得不好。”回顧這些年,袁厲害愧疚地說。鄭州陽光義工組織負責人王秦朗曾介紹,雖然不少人在幫袁厲害,當地政府也會逢年過節送去一些奶粉,甚至幫袁厲害的孩子們解決了戶口問題、辦了低保,但照顧這么多孩子還是相當吃力。“尿不濕已經完全濕透粘在小屁股上,除了咳嗽、眼部有病,還有拉稀的跡象”,還有記者看到“除了吃饃,廚房的大缸里腌著的只有整根的胡蘿卜、土豆。”
有網友說,歸根到底這是一個“窮人愛護窮人、草根救助草根”的故事。
“我就是想讓孩子有個活命……不管他們,他們就會死”,這是火災發生后第二天深夜里,袁厲害對新華社記者說的。生活在中國的人可以肯定,這是一句大實話。
為什么?因為25年來蘭考這個國家級貧困縣一直沒有福利院,而臨近的開封市福利院不接收開封以外的棄嬰。因此,1993年袁厲害抱著孩子被擋在了開封市福利院門外。無奈她繼續收養棄嬰孤兒的“非法行為”。
隨便打量一下現在的袁厲害,也能看出她這些年的艱難和吃力。這幾天,袁厲害一直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衣,領子破了,齊下巴的頭發明顯是過去的短發長長的,許久沒有理過。失去孩子的驚慌失措與她那狼狽的穿著,一同暴露了這位母親的辛酸與貧窮。只是,比袁厲害更“窮”的似乎是蘭考縣政府,至少他們看起來哭窮哭得很厲害。
在悲劇發生前后,人們總能聽到當地官員說,“蘭考是個國家級貧困縣”幾十年都沒有能力建福利院。他們說得“情真意切”,不管老百姓信不信,反正他們自己已經信了。
網友“道在明明”提出一個問題:在救助孤兒這件事情上,“蘭考縣再窮,能比一個袁厲害更窮嗎?”
不少人對于蘭考的印象依舊停留在電影《焦裕祿》的鏡頭里。但如今去蘭考走走,就會發現已經變樣了:政府大樓修高了,道路修寬了,氣派的別墅也有了。25年來,這些是蘭考縣看得見的發展與變化,但是還有看不見的“變化”。
作為新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好干部焦裕祿曾奮斗過的地方,蘭考建起了焦裕祿精神紀念館。但正如新華社5日發表的評論,當地一些多次學習焦裕祿精神的干部,實在“愧對焦裕祿”。焦裕祿拖著病體在不到3年時間里找到了種泡桐治風沙妙方,帶領群眾初步實現糧食自給;而今天,當地一些干部竟把棄嬰收養存在的問題一拖25年,直到一把大火奪去孩子們的生命。
窮,顯然只是一個推脫責任、避重就輕的借口。
“公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政府倒成了一個旁觀者。”新華社6日的一條評論,被眾多網民頂起。
也許袁厲害的一句話可以給焦裕祿些許安慰:“有多大力量,就用多大力量”。她在說她自己,但網友們卻想把這句話掛到國家級貧困縣蘭考縣政府的門楣上去。
這毋庸置疑是一個悲劇,有人被父母遺棄,有人葬身火災,有人失去孩子。
但毫無疑問,這還會是指向未來的一個疑問、一份無奈:如果是棄嬰,是否會在沒有官方救助的同時,也沒了來自民間的“非法收養”?如果是一個讀者,是不是會因為袁厲害的遭遇而放棄行善?如果是蘭考政府,在把臟水潑向善良的人們后,還如何期望得到來自社會力量的支持與幫助?
事情過去三天后,“已經沒有一分錢”的袁厲害表示,自己以后不會再“非法收養”棄嬰與孤兒;事情過去四天后,蘭考縣民政局和城關鎮的6個一般干部被問責停職檢查。這顯然是中國網民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但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嗎?人們等待著看蘭考的表現,看袁厲害和袁氏孤兒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