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跟隨
倒在一邊的胖子看到最后一次搶劫行動也失敗了,開始大聲嚷嚷,“不弄了,不弄了。”
“不弄了?去你媽的!”小龍大聲吵起來,“你X誰呢還是晃誰呢?你不弄了?趕緊給我滾!”
凌晨3點后的廣場,只有小龍他們5個人,以及睡在附近的流浪漢。小龍拿出事先買來壯膽的刀,瞅了一眼流浪漢,沖胖子說:“沒膽兒就趕緊給我滾,再不就過去那邊,拿瘋子練練手。”
睡在躺椅上的流浪漢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在之前的許多日子里,這個廣場是他夜晚安眠的絕好去處。當地官員介紹,為了競爭“全國衛生城市”,他們把縣城劃塊,每一塊地面都有一個清潔工專門打掃,這其中就包括流浪漢安睡的躺椅。沒有人會轟他走,他每天都有干凈的躺椅選擇,靠馬路的,有樹蔭的,挨著噴泉的。
可是,這一晚的美夢卻被搶劫失敗的少年們攪亂了。回憶起那天的情形,小龍和小康跟警察說,睡得迷迷糊糊的流浪漢,從廣場看臺旁邊的木頭躺椅上坐起身來,不耐煩地沖他們抱怨:“朝一邊兒去,趕緊走!”
小康把小龍拉到一邊,陪他坐著聊天。小康讀書不錯,小學考過全班第八名,“三好學生”獎狀至今還貼在一家5口住著的十幾平方米的小屋墻上。他跟小龍一樣,出生于滿地長苔蘚的村子,但是小康爸爸為了讓兒子讀縣里的中學,舉家搬進城。他跑到學校找老師談話,回來還勉勵兒子:“別人念著念著就不念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
搬家的決定對于小康家并不容易。母親不識字,沒工作,父親雖然在煤礦工作,但每個月只能拿到3000多塊錢。小康還有兩個姐姐,他們跟父母擠在一間房子里生活,住在縣城角落的城中村。
那地方看上去像個大雜院。在這里,水泥地的縣城可以找到長著苔蘚的泥巴路,十幾戶人家擠在一間小院里,每家都用被罩掛在門口擋著。站在院子中央能聽到一樓的男人跟女人吵架,看到二樓的住戶從窗戶往樓下潑水。院子外面是林立的綠樹,樹下是一條干枯的河,堆滿垃圾袋。院子外焚燒垃圾的焦糊味,混雜著院子里做飯的爐火味兒,不遠處山上跑著的運煤車則不停地摁喇叭。
“娃根本在屋里待不住,動不動就要往外面跑。”在切菜板、摩托車和呼啦圈共處一室的屋子里,只有一盞發黑的白熾燈,小康的媽媽捂著臉哭著說。她沒讀過書,但她一心想讓兒子讀好書,為此她把印著古詩詞的舊掛歷整齊地貼滿出租屋的墻壁,還到處去請教培養孩子的訣竅。她問過住在隔壁的,街上賣菜的,還有學校外面等著接孩子聊天的,“他們都說不能讓娃出去,可是怎么說他都不愿意待,一個勁兒要出去。”
從今年3月開始,上初中的小康鬧著不學了。他坐在父母和自己擠著睡的大床中央,嚷嚷著要賺錢,賴著不出門上學。爸媽雖然反對,最后也只能跟他達成妥協——等到秋天,去讀個職業技術學校,在此之前,可以先到縣上打工。
小康說,他很快發現,外面的世界沒那么簡單。有天晚上快兩點了,他在跑著拉煤車的大街上,看到一群男人追著兩個女人,不管女人如何呼喊,并沒有人去幫助她們。
“我覺得外面社會太亂了。”在警察面前,小康扭捏地選擇靠著墻根的角落坐著,聳著肩膀,用手掌摩挲著自己的膝蓋。他在火鍋店打工認識了小龍,跟他拜了把子。“我就想跟二哥他們……我們發誓,以后相互罩著干。”
但對“二哥”提出的搶劫,小康說他沒同意。他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用刀子,之所以會跟著出來,只是因為他不想忤逆小龍這個“二哥”,想什么都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