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雪紅在不同場合不厭其煩地充當HTC創新布道師的角色時,這位HTC創始人的內心可能充滿了不被理解的焦慮感。“我們有很多創新,只是消費者不知道。”王雪紅很愿意提“創新”兩個字,關于HTC在產品和技術上的亮點,身為董事長的她如數家珍。
“比如說現在金屬設計跟無線結合是非常大的突破;比如說在移動時把照片和視頻拍攝地非常穩、非常清晰;比如說我們的音響效果……”
說到動情處,她會把一個個例子擺給你看,例如像這樣的描述:“我們現在的影像處理技術,如果在非常暗的一個地方,比如說在桌子底下拍攝一只貓,也非常清晰,身上的毛都可以看到。”
以至于某些瞬間你會有錯覺,面前坐著的不是學經濟出身的王雪紅,反而更像是技術出身的周永明。
“HTC的遠景是堅持做最創新的東西。”王雪紅總結了一下,然后又補充道,“在智能手機的機海中,要一看就可以看出這是HTC的產品。”
但說完這些創新的亮點,作為掌舵人,王雪紅又不得不面對市場份額和股價表現的尷尬。近兩年來,HTC的市場表現和市值一路下滑,股價從2011年最高峰的1300新臺幣,跌落到9月23日收盤時的139新臺幣,幾乎損失了90%的市值。
“我們的創新是沒有問題的。”王雪紅很堅持地強調這一點,“股價代表的是過去,我不太看股價的,這是過去,未來是你怎么樣創新。”
品牌營銷成為王雪紅和她的HTC不得不面對的一個棘手問題,這也是過去一年HTC陷入低谷后她不斷反思的話題。這一次,她承認,HTC過去的固有思維限制了他們和消費者溝通的想象力。在王雪紅看來,HTC在營銷上不太擅長“吆喝”。
在王雪紅看來,HTC在營銷上不太擅長“吆喝”。“蘋果提到全景拍攝的概念,我們很早就有。我們其實是第一個。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講過。”
相比之下,競爭對手這方面做得比HTC要更好。“例如三星的屏幕,可能做了一些小改變,讓消費者覺得屏幕色彩好像比較鮮艷,但并不是新技術。如果跟消費者講這個東西很不一樣,那消費者會覺得很不一樣。”
例子還有不少。比如第一代iPad剛推出時,HTC曾經基于Andriod系統推出過業內第一款帶手寫筆的7寸平板,而且提供了創新應用,讓手寫筆可以按照筆劃輕重顯示粗細。這本來是個很好的產品和創意,但缺乏足夠的市場教育和營銷,最終沒能取得太好的反響。但一年后,三星出了Note,屏幕6寸,也是帶了一支筆。結果,大賣。
王雪紅最終不得不總結道:“我們和消費者溝通存在問題。”
問題出在哪里似乎并不難找到原因。王雪紅也坦承,過去HTC和其他品牌合作,代為研發和制造智能手機,然后由貼著LOGO的企業去和用戶溝通營銷。但隨著轉向做自主品牌,HTC在這方面的觀念和經驗存在短板。
“我們要把好的東西清楚告訴消費者,你拿到的東西是很好的,很時髦的,我們要講出來。我們現在這方面有問題。”說這些話的時候,王雪紅仿佛面對的不再是媒體,而是自己的營銷團隊,自己的市場一線員工。
HTC正在試圖補足這一短板。前不久,該公司以1200萬美元高價邀請小羅伯特-唐尼擔任全球代言人看起來就是一次高調的宣誓,盡管也面對爭議,王雪紅表現出了她的堅持,“合作會繼續”。
“問題出在良品率和供應鏈。” 對于良品率和供應鏈,王雪紅在采訪中也印證了這一點。“比如說我們當初要求改變某個工藝,但實際下游在做的時候沒有解決。這就是我們的問題。所以剛開始我們在寬屏上交付率是不足的。我們會正視并改進它。”
挑戰還不僅僅是固有思維的局限。從最新一代旗艦機HTC One初期遇到的問題看,HTC對高難度創新對供應鏈的挑戰的預期也并不夠,而這顯然是一個行業性的難題。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HTC資深員工表示,HTC One在最應該大賣的時候卻缺貨,而且是致命的缺貨。同時他還透露,HTC在研發和零部件供應鏈環節,由于過度追求細節和成本,常常會對設計和部件選擇做突然的修改,這就進一步壓縮了生產制造的準備周期——必然導致良品率和供貨的問題。
對于良品率和供應鏈,王雪紅在采訪中也印證了這一點。“HTC之前發生了一些狀況。如果要保證創新,我們工程師的品質管控能力就要提升,在這部分我們真的要加強。”
對于像三星那樣加強對供應鏈的掌控是否會更好,王雪紅沒有做更多評價。
“我們必須變成關鍵性的公司。”
如今逐漸失守陣地的HTC,何去何從? 在今天的智能手機市場,操作系統平臺掌握更多話語權是一個不爭事實。“這個生態的變化當然是由它們(手機操作系統公司)決定的。”王雪紅說,“但是我們也要把握自己的命運。我們自己是不是做的足夠好。操作系統旗下的硬件廠商未必能做出符合期望的創新,因此,我們必須變成關鍵性的公司”。
隨著微軟收購諾基亞,以及更早的谷歌收購摩托羅拉,這兩個相對開放的手機平臺都有了自己的硬件制造能力,而HTC又剛好和兩家都有合作。
對于此,王雪紅堅持了她一貫的樂觀和信心。“微軟和諾基亞的結合,有好處也有包袱,結果我們只能拭目以待;谷歌和摩托羅拉的結合,當時一定是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最新推出的手機,我想你會看到”,說到這里,王雪紅稍稍停頓了一下,“可以說,真正的成功是創新。并不是軟硬件結合這么簡單的事情”。
從目前來看,無論是Android陣營還是Windows Phone陣營,HTC都不是份額最大的一個。王雪紅贊同蘋果CEO庫克關于Android市場競爭碎片化的說法,但她同時強調,碎片化的激烈競爭只存在于沒有自主研發能力的企業,對于HTC,她的信心來自于“整體性的表現”。
“Android只是一個操作系統,當你非常了解它之后,你就要知道如何讓消費者體驗出你手機的不同之處”,王雪紅更喜歡強調HTC對Android系統的改進和優化。
“HTC手機,跟Android完全不一樣,比如說谷歌talk在美國盛行,但在大陸不行,這就需要替換成其他,這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HTC價值在于,連接軟硬件,連接內容,提供整體上優秀的表現。”
同樣,王雪紅也對于整個產業的變化保持著一種警惕。在今天的智能手機市場,操作系統平臺掌握更多話語權是一個不爭事實。
同時,4G浪潮的到來被視作產業格局變化的一個新機遇。
“HTC在LTE的技術跟創新的技術都是最領先的。”對于4G,王雪紅寄予了很大期望。她透露,HTC為4G做了很多貢獻和投資,這也將是HTC非常大的機會。
王雪紅不愿意批評自己的產品和自己的團隊。在談到CEO周永明時,她一如既往地給了這位搭檔很高評價,“周永明是非常好的領軍人物,他對于我們的愿景和創新非常堅持,而且非常熱情”。
也許是覺得這樣的支持還不夠,王雪紅隨后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是非常非常好的領軍人物”——連續用了兩個“非常”。
王雪紅信基督。這是她處事做人的內心信仰。她特別喜歡“謙卑在榮耀之前”這句話。
“我現在從來不看股價,你看到我的樂觀,我今天面對你跟過去完全一樣。謙卑是每一天每一點累計的。”
至于榮耀,經歷過太多歡呼與質疑的王雪紅看得很從容。“你今天所做的事,是被人認可的,是被自己認可的,這就是榮耀,也是我對自己的一個激勵。”
對于之前爆發的泄密門事件,王雪紅拋出了她的“孩子論”:“我看待這些員工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孩子犯錯誤我們非常傷心,但是犯錯誤就要懲罰,因為別的孩子都在看。”
信任戰友,不看股價,重視創新,不滿營銷,改進品控和供應鏈,這是低谷中的HTC掌門人傳遞出來的信息。沒有人知道HTC的明天是會變得更好一些,還是更差,就像沒有人知道王雪紅所堅持的,是否走在了正確的路上。
“我從小就遇到很多挫折,最不怕遇到挫折。”王雪紅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