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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榮臻:長征

[ 2006-08-02 10:08 ]

 

突破敵人第一、二、三道封鎖線

一九二四年十月,歷史上著名的長征開始了。

長征之前,一軍團打完了溫坊戰斗,奉命回到瑞金待命。我和林彪提前一天趕到瑞金。周恩來同志找我們單獨談話,說明中央決定紅軍要作戰略轉移,要我們秘密做好準備,但目前又不能向下透露,也沒有說明轉移方向。轉移之前,要一軍團先到興國抗擊和遲滯周渾元縱隊的進攻,以便掩護各路紅軍到預定地域集結。當時保密紀律很嚴,所以我們也沒有多問。聽說毛澤東同志這時候也從外地回到瑞金了,我提議去看看他,就和林彪一起去了。毛澤東同志見到我們很高興,說:“你們為什么到這里來呀!”我說:“我們回來了,接受新任務來了。”毛澤東同志故意反問:“什么任務?”我回答說:“要轉移。”當時稱長征不叫長征,叫轉移。因為并非預定了要走二萬五千里,只是要先轉移到湘西去,和二、六軍團會師,以后再作計議。

當時,先遣隊已提早出發了。七月份,尋淮洲、樂少華、粟裕等同志領導的紅七軍團組成了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早已首途北上。隨后征贛東北與方志敏同志領導的紅十軍會合,組成紅十軍團,轉戰皖南地區。八月份,六軍團從湘贛根據地出發,由任弼時和肖克、王震等同志率領,到湘西一帶找二軍團去了。

毛澤東同志聽我們說到轉移,就說:“你們知道了?”我說:“我們接受任務了。”

我們這次去見毛澤東同志本想打聽一下轉移去哪個方向,可是他就談到這里,不往下談了,卻提議一同去看看瞿秋白同志辦的一個圖書館。

毛澤東同志歷來是很守紀律的。同時,那個時候他也在避嫌疑。因為一軍團長期是由他直接領導和指揮的部隊,他要防止教條宗派主義有懷疑他在暗中搞什么宗派活動。因此,沒有達到我們想探問轉移方向的目的。毛澤東同志這樣注意守紀律,李德仍不斷散布謠言,誣蔑攻擊毛澤東同志搞宗派活動,一直到一九七六年他寫的名為《中國紀事》的回憶錄里面,仍然充滿了這類無恥讕言。我所經歷的事實,是對這類讕言的最好的回答。

辭別毛澤東同志以后,第二天我們就同部隊一起離開瑞金,九月中旬末到達興國以北的高興圩,與原在那里的五軍團一起阻擊周渾元縱隊三個師的進攻。敵人在這次進攻中火力特別猛烈,飛機、火炮輪番轟擊,我軍進行了英勇頑強的阻擊,直到九月底他們才占領了高興圩。以后敵人停止進攻進行筑堡。十月上旬我們與五軍團換防,奉命到興國東南的社富、嶺背、寬田、梓山一線集中,十月十二日以前我全軍團到達了預定的集中地域。

長征之前,洛甫同志在《紅色中華》第二百三十九期上,發表了《一切為了蘇維�!返奈恼拢岢隽藴蕚浞垂サ娜蝿�,這是我們進行公開動員公開準備總的根據。一九三四年十月十一日由軍委主席朱德、副主席周思來署名,發布中央軍委長征行動的命令。在此前后,總政治部由李富春代主任署名(因王稼祥同志第四次反“圍剿”后負傷了),也先后發布了幾個政治動員令,我們根據這些命令,逐步將動員工作、準備工作具體化。出發前,軍委又撥給我們兩個補訓團,一軍團總兵力達一萬九千八百多人。

一軍團的部隊,是十月十六日以后,先后離開端金以西的寬田、嶺背等地,告別了根據地群眾,跨過于都河走向了長征之途。過于都河,正當夕陽西下,我象許多紅軍指戰員一樣,心情非常激動,不斷地回頭,凝望中央根據地的山山水水,告別在河邊送別的戰友和鄉親們。這是我戰斗了兩年十個月的地方,親眼看到中央根據地人民為中國革命作出了重大的犧牲和貢獻,他們向紅軍輸送了大批優秀兒女,紅軍戰士大多來自江西和福建,根據地人民給了紅軍最大限度的物質上和精神上的鼓勵和支持。想到這些,我不勝留戀。主力紅軍離開了,根據地人民和留下來的同志,一定會遭受敵人殘酷的鎮壓和蹂躪,我又為他們的前途擔憂。依依惜別,使我放慢了腳步,但“緊跟上!緊跟上!”由前面傳來的這些低聲呼喚,又使我迅速地走上新的征程。

行軍時,三軍團在右翼,其后有八軍團;一軍團在左翼,后面有九軍團;從兩翼掩護著中央縱隊(第二縱隊)和軍委縱隊(第一縱隊)——當時為了保密,用紅星縱隊等代號,作甬道式的開進。第一縱隊由葉劍英任司令員,第二縱隊由羅邁(即李維漢同志)任司令員,鄧發任政委。五軍團擔任殿后。

開始出發時,紅星縱隊真象大搬家的樣子,把印刷票子和宣傳品的機器,以及印就的宣傳品,紙張和兵工機器等等“壇壇罐罐”都帶上了。這就形成了一個很龐大很累贅的隊伍。以后進入五嶺山區小道,擁擠不堪,就更走不動了。有時每天才走十幾里或二三十里。

突破敵人第一道封鎖線時,一軍團由二師擔任前衛。這時,粵敵的第一師主力在安西,第二師在信豐,第四師在贛州、南康,獨二旅在安遠。我們突圍第一仗首先在江西安遠和信豐間的版石圩一線碉堡群間打響。十月二十一日,我一師一團襲占新田,二師六團襲占金雞,旗開得勝。這一線守敵是回民黨廣東部隊的一個旅。敵人發覺我們突圍的紅軍大部隊以后,邊打邊撤。十月二十二日我軍進攻版石圩,守敵是第一師的第三團和教導團,敵憑堡壘進行了頑抗,經兩個半小時激戰,才將敵人擊潰。敵人向安西逃跑,我們在追擊途中,又與敵激戰數小時,共殲敵約一個團,除打死打傷的以外,俘敵三百多人,繳獲了部分軍用物資�;洈车谝粠熃涍@一打擊,退到古陂,三軍團早從右翼插到了古陂隨后也追殲逃敵到安西。敵退守安西后不敢再出,我一、三軍團派出一部兵力,監視信豐、安遠這三點敵人,掩護后續部隊從這三點間安全通過以后,我們才先后撤出戰斗。敵人吹噓的第一道“鋼鐵封鎖線”,就這樣被我們沖垮了。

夜以繼日,我們趕到了第二道封鎖線。第二道封鎖線設在湖南桂東、汝城至廣東城口一線山上。碉堡和碉堡之間,溝壕相通,火力相連。這一線的守軍,保安隊居多,有的還沒有見過正式紅軍,有的也沒有想到紅軍來得這樣快。國民黨正規軍則深處內線。我二帥六團在團長朱水秋、代政委王集成同志率領下以奔襲,奇襲方式奪取了城口。

城口臨河,河邊有一道木橋,公路從上邊通過。敵人在橋上設有崗哨。負責主攻的六團一營,非要從木橋上經過不可。十一月二日晚,一營到達距橋頭數百米處,敵人就發覺了。敵喝令一營停止前進,一營佯稱是“自己人”,一面上前奪哨兵的槍,一面派部隊涉河包抄。這時,二營也迂回過去了,殲滅了城口這股敵人,生俘了一百多人。軍團部移駐城口。與此同時,三軍團因湘敵六十二師先我占領汝城,所以對汝城采取派一部監視,其余部隊繞道通過的辦法突了過去。第二道封鎖線就這樣又被我們突破了。

敵人的第三道封鎖線設在粵漢鐵路沿湘粵邊湖南境內良田到宜章之間。這時韶關這一線的鐵路雖然還沒有全線修通,但是有些地方火車短距離是通車的,公路上汽車往來也頻繁,對敵人調兵非常方便。敵人幾年以前就利用修鐵路的水泥器材,在這一線山上修了不少碉堡。而且這時敵人已判明我們在突圍,國民黨蔣介石的嫡系部隊有的已經從江西、福建追上來了�;洈忱盟麄冇需F路公路之便,正趕往我們前面堵擊。

在這樣危急的情勢下,我和林彪之間,為了部署突破敵人第三道封鎖線,發生了長征路上的第一次爭吵。我平時總認為林彪不是不能打仗之人。有時他也能打。他善于組織大部隊伏擊和突然襲擊。可是由于他政治上存在很大弱點——個人主義嚴重,對黨不是很忠誠,有時就使他在軍事指揮上產生了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這次在突破敵人第三道封鎖線時就表現得很明顯。當時一軍團受領的任務本來是要派一支部隊控制粵漢鐵路東北約十多公里的制高點——九峰山,防備廣東軍閥先期占領粵漢線上的樂昌以后,向我發動襲擊和堵截,以掩護中央縱隊從九峰山以北到五指峰之間安全通過。因為我們早就知道廣東軍閥的部隊正在開赴樂昌。可是林彪不執行軍委命令,不占領九峰川,一直揀平原走,企圖一下子沖過樂昌。他持的理由是敵人還沒有到達樂昌。我說,那可不行!我也估計敵人可能還沒有到達樂昌�?墒俏覀冸x樂昌還有一段路程。我們的兩只腳怎么能跟敵人的車輪比呢?就算敵人現在還沒有到樂昌,等我們用兩只腳走到樂昌,也可能和敵人在樂昌碰上了。因為敵人是乘車。同隊我們也不能只管自己在平原上跑過樂昌就算完,還有中央軍委縱隊在后面,我們擔任的是掩護任務。如果我們個占領九峰山,敵人把后面的部隊截斷怎么辦?我認為這是個原則問題,作為政治委員,對軍委命令的執行,是負有責任的。因此,我堅決主張按軍委命令行事。當時我們爭吵得很激烈。左權參謀長為了緩和這場爭吵,他建議派陳光帶一個連到樂昌去偵察一下。我說,偵察也可以,不偵察也可以,你去偵察時,敵人可能還沒有到,等你偵察回來,敵人可能就到了。擔任如此重大的掩護任務,我們可不能干這些沒有把握的事。我說,我同意派人去偵察,但部隊繼續前進,一定要遵照軍委的命令行事,一定要派部隊控制九峰山。以后陳光偵察回來說,在樂昌大道上已經看到敵人,正在向北開進。林彪這才不再堅持了。

幸虧我們沒有圖僥幸。十一月六日下午三點,軍團部到了麻坑圩。林彪親自利用敵人的電話線,裝作敵人的口氣,和樂昌道上賴田民團團長通了一次電話。該民團團長告訴他,紅軍到了何處,他不知道。樂昌前日到了粵軍鄧龍光部的三個團,一團今日開往九峰去了。這時,他才著了急,趕緊派二師四團,晝夜直奔九峰山,搶先占領陣地,隨后派出得力部隊,攻擊九峰山南側的茶嶺,監視了九峰圩的敵人,保證了左翼的安全。再加上三軍團在右翼先后占領了宜章、良田等城鎮,這就更增加了有利條件,從南北兩個方向掩護中央軍委等后續部隊,從九峰以北安全地通過了第三道封鎖線。

奔襲道縣,強渡湘江,突被敵人第四道封鎖線

越過九峰山時,行軍非常艱苦。我們冒雨行進在九峰山崎嶇的羊腸小道上,這里沒有村莊,看不到一戶人家;部隊沒有飯吃,饑餓、寒冷和疲勞考驗著每一個紅軍戰士。但當我們得知,三軍團、中央和軍委縱隊及其他兄弟部隊已經通過了第三道封鎖線,走到前面去了,于是大家互相鼓勵,不顧一切地往前進。我的腳就在過九峰山時磨破了,但仍堅持隨隊行動。

部隊近到湖南、廣西邊境,還沒有渡過瀟水,蔣介石的嫡系薛岳、周渾元的幾個師就尾追上來了。湖南軍閥何鍵的部隊和廣西軍閥李宗仁、白崇禧的部隊,也乘機從兩邊夾擊過來。這時蔣介石已任命何鍵為進剿軍總司令,十一月十四日何鍵下令以十五個師分五路追擊和堵擊我們。第一路劉建緒四個師由郴縣直插黃沙河、全州,第二路薛岳四個師由茶陵、衡陽插零陵,這兩路主要是堵擊我軍去湘西,第三路周渾元四個師,第四路李云杰兩個師向我追擊,第五路李韞珩一個師在我軍南部跟進,配合粵桂軍圍堵我軍。廣西軍閥五個師已經先期占領了全州、灌陽、興安等地。軍委一方面向我們通報了上述嚴重的敵情,一方面仍要我們加速西進。

在我們前面,橫著兩條大江,一條是瀟水,一條是湘江,都是由南往北流入洞庭湖的大水系。

過了第三道封鎖線,一軍團仍然先走左翼,二師占領臨武,一師三團襲占藍山,殲敵一個營。以后又變為右翼,向天堂圩、道縣方向前進。

敵人的第一著惡毒計劃是先合擊我于天堂圩與道縣之間的瀟水之濱。

在當時的形勢之下,從右翼部隊來說,若想掩護中央縱隊渡過瀟水,必須先敵搶占道縣。

退縣舊名道州,緊臨溫水西岸,是這—帶第一大縣城,也是這一帶第一大渡口。

十一月二十日,一軍團二師受領了長途奔襲占領道縣,并阻止零陵之敵向道縣前進的任務。

二師師長陳光和政委劉亞樓決定,將搶占道縣的任務交給四團、五團。四團攻正面,五團迂回。四團團長耿飚,政委楊成武,他們率領部隊,以日行一百多里的速度,長途奔襲;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拂曉,四、五團同時攻入道縣,消滅了守敵,并向零陵方向派出了警戒部隊。六團在道縣以南的葫蘆巖、蓮花塘、九井渡架起浮橋,掩護中央軍委后續部隊渡過了瀟水。這樣,使敵人第一個計劃不能得逞,并為我進一步渡湘江造成有利態勢。

緊接著,敵人的第二步計劃是消滅我于湘江之濱。這是敵人第四道封鎖線最嚴密的部分。

敵人麋集二十個師,為了緊縮包圍圈,湖南軍閥何鍵將他的指揮部從長沙遷至衡陽,將其所屬的劉建緒的四個師調至桂北全州。第二路薛岳的四個師進駐黃沙河。廣西白崇禧也將指揮所移到桂林,將他的五個師和民團配置在全州、界首、灌陽等地。重點在保境“滅共”。而蔣介石的嫡系周揮元的四個師和李云杰的兩個師,則從我們紅軍的背后,象拉網似的壓過火。

我們面前是一道又寬又深的湘江,湘江對岸還有一條與它平行的桂黃公路,敵人在湘江與桂黃公路之間連綿不斷的丘陵間,修了一百四十多座碉堡。

本來,當十一月十六日我五團攻占臨武,敵人棄守藍山,我軍繼續向江華、永明(今江永)方向開進時,白崇禧一度命他的部隊退守龍虎關和恭城,用意是既防止紅軍也防止蔣介石軍隊進廣西。這時白崇禧部已經撤走,湘敵劉建緒部還沒有趕到全州,灌江、湘江一線空虛得很,如果我們能抓住這一有利時機,沒有那么多壇壇罐罐的拖累,是完全可以先敵到達湘江,搶先渡過湘江的。但我們喪失了這個寶貴的時機,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軍委才發布命令,我軍兵分兩路渡江,這時的湘江就很難渡了。

中央軍委將渡河點選在界首和鳳凰嘴之間。命令一軍團從右翼,三軍團從左翼,以及八、九軍團等,從兩翼掩護中央和軍委縱隊渡湘江。

當一軍團率領二師從道縣出發,經文市向湘江前進時,一師尚滯留在后面配合五軍團對付周渾元。因為周渾元一直緊追在后邊不放,其先頭部隊已抵達道縣,一師在五軍團未到達之前,必須保住瀟水西岸。同時,如果不給緊追之敵一個殲滅性的打擊,我們也不能放心前進。

二師派四團作前衛。四團受領的任務是:提早出發,先去搶占全軍左翼的界首,待奪取以后,移交給隨后趕到的三軍團六師。然后向右翼歸還在全州方向的二師建制。這個任務四團按期完成了。與此同時,二師另兩個團,也于二十七日由石塘抵達大坪,涉水渡過湘江。并派遣五團相機先敵占領全州。但當天全州已被湖南軍閥劉建緒的部隊先期占領,五團這一任務未能實現。

奪取全州未成,一軍團只能將第一道阻擊線選在全州西南、湘江西岸,距全州十六公里的魯板橋、腳山鋪一線的小山嶺上。從全州,有一條公路,就是桂黃公路,正穿過腳山鋪。這一線山嶺走向與桂黃公路相交,正好成十字形。腳山鋪,在這個十字中心,是個二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在公路的兩側,夾峙著兩列二公里多長的小山嶺,各有數個小山頭。以東邊的黃帝嶺和西邊的懷中抱子嶺最高,標高有三百多米,其余二百多米,山嶺上長滿小松樹。山嶺前面有一個開闊地。這個地區是一個比較好的阻擊陣地。

軍團召集干部看了地形,決定先將二師重點部署在桂黃公路兩側,加緊構筑工事,待一師趕到,再將一師部署在公路兩側。

白崇禧看到我軍直奔湘江,就又把他的五個師開回灌陽和興安兩點。從十一月二十七日起,三軍團在左翼灌陽、新圩和桂軍打了幾天幾夜。由于一、三軍團同時在兩翼強占要點,我軍已控制了界首至屏山渡之間六十里地的湘江兩岸,在此區域,甚至有四處淺灘可以涉渡。中央軍委縱隊也已于二十七日到達灌陽北的文市、桂巖一帶。如果當時仍決心搶渡,由桂巖到最近的湘江渡點,只有一百六十多里地,采取輕裝急行軍,一天即可到達,仍有可能以損失較小的代價渡過湘江。但是“左”傾冒險主義領導卻沒有利用這一大好時機。他們仍然讓人們搶著從中央根據地帶來的壇壇罐罐,按常規行軍,每天只走四五十里,足足走了四天,才到達湘江邊。使前線戰士為了掩護任務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十一月二十九日,劉建緒得悉我中央縱隊要渡湘江。而白崇禧又將全州以南至界首段他所部署的正規桂軍都撤掉了,只剩下民團;識破了白崇禧的目的是想要讓紅軍入湘,他就急了。即以其四個師的兵力,從全州傾巢出動,向我二師腳山鋪陣地進攻。攻到第二天拂曉,即十一月三十日凌晨,我一師師良李聚奎,代政委賴傳珠才率部隊剛剛趕到,部隊非常疲勞,隊伍一停下,有些戰士站在那里就睡著了。但軍情緊急,立即緊急動員,倉促調整部署,進入陣地。

三十日,全軍團展開阻擊。一師是二、三團阻擊,一團作預備隊。二師是四、五團阻擊,六團作預備隊。敵人前鋒為十六、十九師兩個師的兵力。拂曉時的第一次沖鋒,很快被我軍打垮。在尖鋒嶺和美女梳頭嶺丟下了幾十具尸體。敵人不甘心失敗,又組織第二次沖鋒。后來隨著沖鋒次數的增多,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在十多架飛機的掩護下,攻擊也越來越猛。陣地上硝煙彌漫。我們利用有利地形殺傷敵人,陣地前敵人的尸體越積越多。戰至下午,敵人以優勢兵力,猛烈的炮火,突破了一師米花山防線,威脅我美女梳頭嶺等陣地。最后,一師只剩下一個懷中抱子嶺。入夜,敵人又利用夜幕迂回進攻。我一師為了避免被包圍,退往西南方向水頭、夏壁田一帶。

敵人占領米花山和美女梳頭嶺以后,對我二師前沿陣地尖鋒嶺威脅也很大。敵人從三面向我尖鋒嶺進攻,五團在上面只派有兩個連,尖鋒嶺失守。五團政委易蕩平負重傷。這時,敵人端著刺刀上來了。蕩平同志要求他的警衛員打他一槍,警衛員淚如泉涌,手直打顫,豈能忍心對自己的首長和同志下手,蕩平同態奪過警衛員的槍,實現了他決不當俘虜的誓言。五團陣地失守,二師主力只得退守黃帝嶺。敵人緊跟著向黃帝嶺進攻,于是在賀帝嶺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持殺戰,黃帝嶺終于守住了。入夜,在一師撤出之后,二師孤軍突出,為了避免被敵包圍,也主動撤退至珠蘭鋪、白沙,與一師占領的夏壁田、水頭,構成第二道阻擊線。第一天戰斗,四團政委楊威武也負重傷。

第一天戰斗過去了,夜間也無法入眠。我們最擔心的是中央軍委和后續部隊的安全。這幾天,中央軍委要求我們全天都和他們保持無線電聯系,來往的電報,幾乎都是十萬火急,個別的是萬萬火急 十一月三十日晚上,我們軍團領導人冷靜地分析了當時的形勢,在腳山鋪附近給軍委發了一份電報。

朱主席:

我軍向城步前進,則必須經大埠頭,此去大埠頭,經白沙鋪或經咸水圩。由腳山到白沙鋪只二十里,沿途為寬廣起伏之樹林,敵能展開大的兵力,頗易接近我們,我火力難發揚,正面又太寬,如敵人明日以優勢猛進,我軍在目前訓練裝備狀況下,難有占領固守的絕對把握。

軍委須將湘水以東各軍,星夜兼程過河。一、二師明天繼續抗敵。

十二月一日一時半,朱德主席給全軍下達了緊急的作戰命令。其中,命令“一軍團全部在原地域有消滅全州之敵由朱塘鋪沿公路向西南前進部隊的任務。無論如何,要將汽車路向西之前進出道路,保持在我們手中�!本o接著,在三時二十分又以中央局軍委、總政的聯合名義,下達了一定要保證執行軍委上述命令的指令給一、三軍團。

一日戰斗,關系我野戰軍全部。西進勝利,可開辟今后的發展前途,遲則我野戰軍將被層層切斷。我一、三軍團首長及其政治部,應連夜派遣政工員,分入到各連隊去進行戰斗鼓動。要動員全體指戰員認識今日作戰的意義。我們不為勝利者,即為戰敗者。勝負關全局,人人要奮起作戰的最高勇氣,不顧一切犧牲,克服疲憊現象,以堅決的突擊,執行進攻與消滅敵人的任務,保證軍委一號一時半作戰命令全部實現,打退敵人占領的地方,消滅敵人進攻部隊,開辟西進的道路,保證我野戰軍全部突過封鎖線應是今日作戰的基本口號。望高舉著勝利的旗幟,向著火線上去。

中央局軍委總政

十一月三十日晚上,到十二月一日清晨,無論是紅色指揮員,政工人員,參謀人員以及各類戰勤人員,和連隊的黨團積極分子,都是一個最緊張的通宵達旦的不眠之夜��!為了黨中央的安全,為了紅軍的生存,都是熬紅了眼在為第二天作戰斗準備。生死存亡在此一戰��!

十二月—日,是戰斗最激烈的一天。凌晨,敵人在敵機狂轟濫炸之下,更加囂張地向我進犯。而總參謀命令我們在本日十二時前,要保證決不讓敵人突破白沙河,使總部和全野戰軍能順利地渡過湘江封鎖線。敵眾我寡,但在“一切為了蘇維埃新中國”的口號下,我們的士氣驚天地而泣鬼神。于是在二十多里地的戰場上,炮聲隆隆,殺聲震天。在茂密的松林間,展開了生死存亡的拼殺戰。

開始,敵人猛攻三團陣地,三團連續訂了幾次反沖鋒。敵轉而猛攻我一、二師的接合部,終于被敵突進四五里地,并迂回到三團背后,包圍了三團兩個營。一個營當天奮勇地突出了重圍,和一、二團會合。一個營突錯了方向,反而突入敵群,被分割成許多小股,在班、排長和黨的支委小組長帶領下,兩天以后多數人歸間了陶已的部隊。敵人從我按合部突破以后,二師也有被包圍的危險。因為二師部署靠外,他們當機立斷,命令守白沙的團隊將敵人堅決頂住,這個團打得非常頑強,他們硬是憑著刺刀,將來勢洶洶的敵人頂住了,其他兩個團才撤出向西邊大山靠攏。

接近正午時分,得知中央縱隊已經渡過湘江并已越過桂黃公路,我們才放了心,令一師和二師交替掩護,邊打邊撤。一師經木皮口、鴿子江口,二師經廟山、梅子嶺、大灣,分別從兩個山隘門退入通資源的越城嶺山區。

這一天,一軍團軍團部也遭受極大危險。敵人的迂回部隊打到了我們軍團部指揮所門口,這是多年沒有的事。當時指揮所在一個山坡上,我們正在研究下一步行動計劃,敵人已經端著刺刀上來了,我起初沒有發覺,警衛員邱文熙同志很機警,他先看到了,回來告訴我。我說,恐怕是我們的部隊上來了,你沒有看錯吧?他說沒有看錯。我到前面一看,果然是敵人。左權同志還在那里吃飯,我說,敵人上來了,趕緊走。于是我一面組織部隊趕緊撤收電臺,向一個山隘口轉移,命一部分同志準備就地抗擊敵人,一面命令警衛排長劉輝山同志趕緊去山坡下通知劉亞樓他那個政治部,讓他們向預定方向緊急轉移。劉輝山往下走的時候,敵人正向我們方向射擊,一抬腳,一顆子彈奇怪地把他的腳板心打穿了。由于我們這次及時地采取了適當措施,擺脫了敵人,避免了損失。(進北京以后,劉輝山曾當過中央警衛師師長。)在我們撤退的時候,敵人的飛機活動很瘋狂,撒下很多傳單,說什么如果不投降就要葬身湘江,國民黨政工人員編寫的這些狂妄淺薄的宣傳品,連他們自己的士兵都稱之為賣狗皮膏藥,更嚇唬不倒英雄的紅軍,沒有人去理它!可是敵人的飛機幾乎是擦著樹梢投彈、掃射,很多人被吸去了注意力,不注意往前走了。我說,快走!敵人的飛機下不來,要注意的是地面的敵人�?熳�!

在我們一軍團與敵人血戰的同時,三軍團在興安、灌陽一帶,與廣西敵人進行了激戰。五軍團則在文市附近與周渾元等追敵進行激戰。他們也都打得頑強而艱苦,損失很大。

這次過湘江,我們不僅要掩護中央機關,而且要掩護幾個新成立的部隊。那時候,教條宗派集團,不注意主力兵團的充實建設,卻成立了一些缺乏基礎的新部隊。我們主力兵團又缺乏兵員補充,是打掉一個少一個,而新成立的部隊戰斗力不強,我們既要完成主要任務,有時還要掩護他們。

準備撤往西邊大山時,有一個山隘口叫梅子沖,通過這里,就可以到油榨坪,是我們預定的撤退路線。大家都往這個口子擠,這個口子很窄,部隊多了勢必誰也過不去。所以一定要安排開。我命令聶鶴亭帶一支部隊在通向油榨坪方問右邊的一條路上抗擊敵人,從右冀掩護大部隊撤退。布置好后,我急忙向梅子沖趕,當我到達這個口子的時候,羅炳輝和蔡樹蕃帶著九軍團過來了。我對他們說,你們部隊比較少,可以走左側的另外一個口子,不過稍微繞點路,但也不遠。這個隘口今天一定讓我們軍團通過,我們也好掩護你們。我親自在這個口子上調排各個部隊的行進道路。一、九軍團通過以后,我在口子上等后面渡江的兄弟部隊,見到八軍團的一位負責同志,他一見我就說:“糟糕,我們的部隊都被敵人打散切斷了!”我說:“此刻,過來多少是多少,先安置宿營�!币驗檫@時已經天黑了。第二天,我們才知道彭紹輝、肖華帶的那個少大國際師還沒行過來。于是又派了一個部隊,重渡湘江,把少大國際師接了過來。雖然如此,出于敵人來得快,我們行動太慢,所以仍然有一部分部隊沿能渡過湘江,象五軍團的三十四師和三軍團的一個團,還有八軍團被打效的部隊部被敵人切斷了,損失很大,其中有些同志后來轉到湘南打游出去了。

突破第四道封鎖線這一仗,是離開中央根據地打得最激烈也是受損失最大的一仗。這時,紅軍由江西出發時的八萬六千多人,經過一路上的各種減員,過了湘江,已不足四萬人。博古同志感到責任重大,可是又一籌莫展,痛心疾首,在行軍路上,他拿著一支手槍朝自己瞎比劃。我說,你冷靜一點,別開玩笑,防止走火。這不是瞎鬧著玩的!越在困難的時候,作為領導人越要冷靜,要敢于負責。

我們在油榨坪沒有敢休息,因為敵人在后面緊追。過了油榨坪,擺脫f敵人,到了一個大樹林里,我們才得到休息。幾天幾夜的緊張激烈的戰斗,這時候才感到又饑又餓,疲勞極了。我把身上帶的干糧拿出來吃,也分了一些給林彪吃,覺得真是香極了。艱苦的歲月就是這樣,緊張的戰斗會使你忘記饑餓和疲勞,一旦休息,能睡上一小覺,或吃上一點干糧,就會覺得是一種極大的享受。

這次過湘江,進一步暴露了教條宗派集團在政治上和軍事指揮上的逃跑主義錯誤,促使人們從根本上考慮黨的路線問題,領導問題。

黎平會議和渡烏江

渡過湘江以后,一軍團減員不少。以一師跳三團為例,從中央根據地出發時,是兩千七八百人,過江后,只有—千四五百人了。當然這個減員數字不光是渡湘江受的損失,包括前幾次過封鎖線的傷亡和非戰斗減員都在內。

可是我們終究沒有被敵人消滅在湘桂邊境與湘江之畔,我們又整隊前進了。

離根據地越遠,困難越多;就越想到有根據地的好處,和離開根據地作戰的難處。突破第一、二道封鎖線時打仗下來了傷員,還可以交給送紅軍出征的擔架或用沿村轉送等辦法,送回根據處安置。可是越走越遠,這種可能沒有了。又不能都抬著走,只能就地安置,這是唯一的辦法。許多輕傷員都是不愿意寄養的,都愿意隨隊養傷。

部隊也不能傷亡一個少一個,總要千方百計地動員群眾參加紅軍。從道理上說,哪里有窮人,哪里就有兵源。不過,那時紅軍行動飄忽,新區群眾對紅軍又不十分了解,做好擴紅工作確實不容易就是了。所以經常是減員多,補充少。這就是難題。

還有一個大難題是如何鞏固提高部隊的士氣,關鍵是如何向指戰員講明紅軍的前途,部隊向哪里去。干部戰士不斷地提出這個問題,開始說是轉移,可是越走越遠,僅“轉移”兩字就不可能圓滿地回答指戰員心中積下的疑問了,特別是跨過粵漢路后,就不得不逐步明白地告訴是為了去和二、六舉團會合。

求解放的理想和艱苦奮斗的意志幫助我們克服了千難萬險。雖然我們知道在前面等待著我們的仍然是千難萬險。

突破第四道封鎖線以后,一軍團到了廣西資源縣油榨坪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們站在山頂上朝廣西、貴州交界的地方一看,嗬!一層山接著一層山,象大海里的波濤,無窮無盡,直到天邊。我這個出少在四川,又在江西福建打過幾年山地戰的人,都沒有見過這么多山!我們作為先頭部隊,沒有在油榨坪停留,就繼續向大瑤山前進了。

開始,我們在廣西境內定,李宗仁、白崇禧的部隊脅迫老百姓對我們實行堅壁清野,當地民團和我們打開了麻雀戰。他們在這個山頭上朝你放幾槍,你追了去,他們又轉移到另一個山頭上朝你放幾搶。他們還派壞人在我們住的村莊偷偷地縱火,詭稱是紅軍放的火,用來蠱惑群眾,被我們捉住揭露了。在大瑤山地區的行軍是很艱苦的,沒有糧食吃,還要對付民團的麻雀戰。廣西的敵人在后面追擊,脅迫我們出境,天上還有蔣介石的飛機不斷來偵察,發現了就掃射轟炸。好在密林多我們又規定了許多防空措施,才沒有遭受大的損失。

隨后,進入湖南邊境。十二月十一日,一軍團二師五團打開通道縣城,我們只在通道傳了一天,繼續西進。當時目的還是要向湖南西北部前進,企圖與二、六軍團會合�?墒菙橙苏{集了十幾萬大軍在湘西正等著我們,敵劉建緒、薛岳、周渾元、李云杰的十六個師開赴城步、綏寧、洪江、黔陽、靖縣等地筑堡堵擊。為此,毛澤東同志竭力說服錯誤路線的領導人,放棄和二、六軍團會合的計劃,以免投入敵人的羅網。毛澤東同志提出了西入貴州創造新根據地的意見,但仍未能說服李德等人。十二月十四日軍委仍電令貿龍、任弼時、肖克、王震同志由湖南常德一帶向湘西北發展,以接應中央紅軍。

離開通道城時,一軍團走右翼,經雀鷹坡、新廠,三軍團司左翼,經團頭、鄱陽,入貴州境內。貴州當年是有名的窮省,真是“天無三日暗,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沒有三分銀自然是指—般老百姓。窮苦的老百姓,人們都稱呼為“干人”。封建剝削,十分驚人。貧富兩極分化,除封建盤剝之外,又和吸鴉片煙、種鴉片煙、販賣鴉片煙、抽鴉片煙稅等聯系在一起。鴉片煙,不僅富人吸,不少窮人也吸。富人靠鴉片煙發財,窮人抽鴉片煙抽到傾家蕩產,甚至賣老婆。軍隊也抽鴉片。貴州軍閥王家烈的部隊,幾乎都是雙槍兵,一桿步槍再加一桿鴉片煙槍,戰斗力較差,比較好打。十二月十四日,我六團會同三團搶占貴州黎平。黎平當時有王家烈守敵一個團,我軍進攻,他們即放棄黎平,散在城外各地。隨后,我們一軍團以一個師的兵力駐守黎平,一面驅逐城外的黔敵,一面保障中央政治局在黎平開會。黎平會議是一次重要的會議,經過毛澤東同志的努力說服,許多同志改變了觀點,同意了毛澤東同志的正確意見。十二月十八日,中央政治局作出了關于在川黔邊建立新根據地的決議,預定遵義為新根據地的中心。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決議,是我們戰略轉變的開始。其中最主要的是指出,去湘西已不可能也不適宜,決定向遵義進發。這樣一下子就把十幾萬敵軍甩在了湘西,我們爭取了主動。十二月十八日,軍委為了充實戰斗部隊,緊縮機關,還下令撤銷八軍團,并入五軍團,軍委一、二縱隊合并為軍委縱隊,由劉伯承同志任司令陳云同志任政治委員,葉劍英向志為副司令員。

我在黎平沒有住,隨先頭部隊前進了。十八日在的進途中接到軍委發來的電報,說中央有新的戰略方針決定,要我們電臺隨時準備收聽。不多久,就接到了政治局決議,傳達到師一級干部。決議提到改變戰略方向的根據是:一、使中央紅軍能取得與四方面軍和二、六軍團的密切協同;二、求得徹底粉碎敵人數五次“圍剿”,發展新根據地和紅軍,因此新根據地應該在川黔邊地區,最初應該以遵義為小心,在不利條件下轉移到遵義西北地區,但不應該去云南和黔西南;三、向遵義前進時,應堅決消滅阻攔我們前進的敵人,但對蔣介石的部隊和湖南、廣西的敵人應力求避免大的戰斗,以保存我們的力量;四、在我們內部,堅決反對出己力量估計不足悲觀失望和正在增長著的游擊主義危險;五、責成軍委、總政治部制定保障本決議實施的具體計劃。第二天我們就收到軍委關于貫徹黎平政治局會議決議的決議,其中第四條提出,二、六軍團應該在湖南常德地區積極活動,以調動湘敵北援,然后再向永順西進,以箝制在銅仁地區的薛岳縱隊;第五條提出四方面軍應該在川北重新發動進攻,以便中央紅軍繼續向西北前進時,能統制四川全部敵軍。隨后由李富春代主任簽署的湘江政治部(即總政治部)關于執行決議的訓令也發來了。根據這個訓令,各級政工人員向部隊做了大量的解釋工作,說明了政治局決議的重要性,得到了廣大指戰員的積極擁護,大家提高了信心。

黎平會議后,我軍即改向遵義進發。但欲取遵義,必須先跨越天險烏江,一軍團受命先渡烏江。二師由軍委直接指揮,一師由我和林彪率領,分別在江界和回龍場兩地同時強渡烏江,中央縱隊則在二師后跟進。一九三五年一月二日,二師和一師在預定地點渡江成功。渡江戰斗比較激烈的是在二師方向。

二師在江界渡烏江先取得了成功。十二月三十日二師由陳光帶領四閉走前衛,飛速搶占了烏江南岸的江界河渡口。占領時,敵人已經把內戰的一些茅屋放火燒光了。敵人撤到了北岸,正搶修工事。

四團團長耿隨同志政委楊成武同志,親自化裝冒雪到江邊偵察。他倆看到的烏江真是險峻。烏江南岸要下十華里壁陡的石山,才能到達江邊,北岸又要上十里地的陡山,才能走上通遵義的大道。烏江正是在墨烏色的峽壁間流過。烏江江面倒不算寬,只有二百五十米左右,可是流速卻每秒達一米八。整個烏江象一條烏青色的蛟龍向東北奔騰,無論投下一片什么東西,轉眼就沖得無影無蹤了。難怪群眾稱它為烏龍江了。為了搞清對岸故人的兵力火力配系,四團對敵人進行了火力偵察,逗引敵人不斷朝南岸射擊。駐守北岸的敵人是軍閥侯之擔的一個旅。耿飚和楊成武同志根據敵人發出的火力,觀察敵人的工事,分析敵人的兵力部署,再參照老百姓的介紹,哪里是敵人的排哨、連哨,哪里是敵人的團預備隊哪里是旅預備隊,都作出了判斷。

第二天,先在渡口組織佯渡,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同時在上游五百米處,又組織了以三連連長毛振華為首的八位善于游泳的勇士試渡。結果,由于準備架橋的粗繩索被敵人的炮彈打斷沒有拉過左,未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只得又游了回來。

晚上組織了十八位勇士乘竹筏偷渡,只有以毛連長為首的五名勇士所乘的第一筏渡河成功,第二、三兩筏都渡到中流被水卷回來了。當時我們并不知道路一筏渡河成功,以為它被激流卷走了。偷渡基本末成。

二日天剛拂曉,軍委副參謀長張云逸同志趕到了四團。他告訴四團,后面追蹤的薛岳縱隊,已經離這里不遠了,督促四團迅速完成渡江任務。否則,有背水作戰的危險,他帶來了一個工兵連,協助完成此次緊急渡江任務。

二日上午九時,四團緊急動員,綁扎了六十多個竹筏,以三個竹筏為先頭,組織強渡,成功了。他們與第二次偷渡過去在對岸峭壁下隱伏了一天的毛連長等五勇士互相配合,把敵人河岸陣地上的守軍打垮了。一營的部隊趕緊過江。這時敵人的預備隊也開到了。敵人居高臨下,我們是仰攻,地形十分不利,一營被迫退守江邊。幸虧軍團炮兵連連長、神炮手趙章成同志連打三發炮彈,把向我灘頭陣地猛沖的敵人壓制住了,一營乘勢反擊,才將敵人全線擊潰。

橋架起來了,軍委縱隊和后續部隊安全過了烏江。

與此同時,一師在龍溪回龍壩渡口組織強渡;稍晚半天,也成功了。一師一團任前衛,一月二日上午,指戰員不顧風雨交加,趕到了大烏江渡口。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同志親自到渡口指揮。前衛營為一營,營長是孫繼先同志。前衛營一踏進河灘,守在對岸敵人的一個團就向我前衛營開火。楊得志同志立即組織火力壓制敵人。幾發炮彈就將敵人一座用破廟改成的據點轟飛到半空中去了。此處江面只有一百來米寬,可是兩岸也是懸崖陡壁。沒有渡河工具,別說木船沒有,就是木槳都被敵人早搜走了。他們扎制竹排,組織了八名泅水的勇士乘暗夜偷渡,因為風急浪高,竹排被沖到下游,很多同志都落水了,沒有成功。隨后再接厲,組織了十幾名勇土,選擇下游水勢較緩的地方強渡,成功了。第二天上午十一時,一團勝利地渡過烏江。浮橋也搭成功了。我隨一師,渡過烏江,就向湄潭進發,調理城外是開闊地,沒有敵軍防守,我們就順利地占領了湄潭。后續部隊也陸續安全地渡過了烏江。

打開遵義,中央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

渡湘江之后,我的腳化膿了,住在一家壯族老百姓家里,由前面提到的那個外號叫戴胡子的醫生給我開了刀。這樣,我行軍就得坐擔架。坐擔架行軍,對頻繁作戰的軍團來說,不免增加累贅。于是,我有時就跟著中央軍委縱隊行動。

坐擔架給了我思考問題的機會。顯然,自從一九三一年一月,我黨召開六屆四中全會以來,王明躍居中央最高額導的地位(當時名義上的總書記仍是向忠發)之后,王明路線越來越占上風。王明這個人,大革命時期在武漢我就認識他。他那時給共產國際派來的米夫當翻譯。此人愛夸夸其談,傲慢得很,教條氣十足,我那時就討厭他。但從路線上認識他,也經歷了一個過程。從白區到中央根據地,越是深入群眾,深入實際,就越是感到王明等人推行的這條路線是錯誤的。逐步形成了我的堅定認識:只要毛澤東同志的主張得勢,革命就大發展,反過來,如果王明路線占上風,革命就受挫折,紅軍和根據地老百姓就遭殃。事實都是擺在那里的。中央根據地三次反“圍剿”以前,紅軍幾乎是連戰皆捷,根據地得到大發展。到第四次反“圍剿”,運用毛澤東同志的戰略戰術,仍然取得了偉大的勝利�?墒�,第五次反“圍剿”就不行了。第五次反“圍剿”固然敵情發生了很大變化。但是,從對敵斗爭來說,根本問題還是個領導問題,路線問題。一九三三年初,臨時黨中央從上海遷到了中央根據地,軍事顧問李德一九三三年九月也進了根據地,一切指導思想,戰略方針都變得—反常態,變得特別“左”,特別不切實際。尤其是一九三四年六屆五中全會以后,王明“左”傾路線在中央根據地占據統治地位,毛澤東同志在中央已經幾乎沒行發言權。“左”傾冒險主義者甚至胡說,第五次反“圍剿”的斗爭“即是爭取中國革命完全勝利的斗爭”。他們胡搞八搞,使紅軍蒙受巨大損失。渡過湘江,中央紅軍只剩下三萬多人。這都使我深為焦慮不安。我躺在擔架上冥思苦想,為什么不能讓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黎平會議雖然開始轉變了我軍戰略方向,不再往敵人布置好的口袋里鉆了,但領導問題不解決,我軍就難以徹底地由被動變為主動。這不只是我個人思考的問題,也是當時廣大紅軍指戰員思考的問題。這些問題已經提到中國革命的議事日程了!后來知道,由于從湘南起,毛澤東同志對李德以及博古同志的錯誤做法不斷有所斗爭,為了解決黨內意見分歧,黎平政治局會議已經決定在適當時候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以便審查黎平會議的決定和總結第五次反“圍剿”以及長征以來軍事指揮上的經驗教訓。

那時,王稼祥同志(總政治部主任)因為在中央根據地第四次反“圍剿”后,被飛機炸傷,也坐擔架,我們就經常在一起交換意見。認為:事實證明,博古、李德等人不行,必須改組領導。王稼祥同志提出,應該讓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我說我完全贊成,我也有這個想法。而這個問題,勢必要在一次高級會議上才能解決。

一九三五年一月初,我軍渡過烏江接著打開遵義,為召開這樣一次會議創造了條件。打遵義,二師六團是攻城部隊。渡過烏江以后,六團團長朱水秋、代理政委王集成同志就接受了攻取遵義的戰斗任務。他們把一切攻堅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這時,總參謀長劉伯承同志趕到了他們部隊,他當時對干部講:“現在,我們的日子是比較艱難的。既要求仗打得好,又要傷亡少,還要節省子彈。這就需要多用點智慧羅!”后來隨著情況的發展,這次攻打遵義的戰斗,實際上變成一次智取遵義的戰斗。

一月六日,六團離遵義還有半日行程。偵察員來報告說:離遵義三十里地,有敵人的一個外圍據點。劉伯承同志指示六團:要先殲滅這般敵人,而且要保證不準有一個漏網,否則就會影響打遵義。于是當日下午三點,六團一營就以迅雷般的動作,冒雨對這個據點展開了奇襲,全殲了這股敵人,果然做到了無一漏網。并立即對俘虜兵做好了爭取工作。由一營營長曾寶堂帶著團偵察排,全部換成俘虜的衣服,化裝成敵軍,由俘虜兵帶路,全團跟在他們之后,向遵義前進。當時六團做了兩手準備。爭取詐開城門;如詐不開城門,就強攻上去。結果敵人真以為是從外圍據點敗退回來的自己人。一月七日凌晨我們二師進了遵義城,取得了智取遵義的勝利。

打開遵義以后,我隨軍團部緊跟二師進了遵義城。遵義是黔北的首府,是貴州第二大名城。這里是黔北各種土產的集散地,是漢苗黎各族商旅云集之所,市面十分繁華,既有新城,又有老城,一條河流從中間穿過,是紅軍長征以來所經過的第一座繁華的中等城市。

我和劉伯承總參謀長步入這座城市時,看到二師的部隊已經在堆備宿營了。這可不行,軍委命令我們,乘勝追擊由北門逃跑的黔敵三個閉,直到占領婁山關、桐梓,就是說任務還很重!六團昨天是比較疲勞了,四團這個主力團還未怎么使用哩。于是我們與二師領導商定,使用四團為先頭追擊部隊。

當劉伯承參謀長給四團明確任務,要他們立即出發去占領婁山關和桐梓時,他們雖然滿口答應,卻可以看出面有難色。這也不難理解,他們剛到遵義城,屁股還沒有坐熱又要出發了,政治思想工作的確難做哩。

我對四團政委說:“楊成武同志,你是政委,要向同志們說清楚:任務緊急,不能在遵義停留。早飯出不能在這里吃,到路上去吃干糧,完成任務后,再爭取時間好好休息�!�

楊成武和該團團長耿飚都一致保證堅決完成任務。立即吹集合號,把部隊集合好就出發了。

四團朝著去四川的孔道、兵家必爭之地的婁山關前進。一九三五年一月十日,四團快進到婁山關時,他們偷聽敵人的電話,知道了敵人在婁山關一帶的部署,就派了一支部隊,從板橋鎮繞小路插到了婁山關的側后,攻占了婁山關。緊接著又打開桐梓縣城。一軍團的部隊集結在桐梓一帶休整。少共國際師即第十五師,這時撤銷番號并入了一軍團。這之后,四團又向前伸,先占領了牛欄關,十四日在新站與敵人遭遇,擊潰敵人兩個團,乘勝追擊,十六日又占領丁松坎。

中央軍委縱隊九日進入遵義城。由劉伯承同志兼任遵義警備司令。我和林彪奉軍委指示,從十四日開始,將部隊的日常工作,交給參謀長左權和主任朱瑞,專心致志地去參加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了。由于我軍突然轉向遵義,一下把十幾萬迫剿軍甩在了烏江以東和以南。何鍵雖仍為追剿軍總司令,但他率領二十個團到常德地區與二、六軍團作戰去了。四川劉湘的部隊擺在長江南部一線,搞不清虛實,不敢輕進。蔣介石雖然命令粵桂軍隊趕快北上遵義,但貴州不是他們的地盤,顯然不積極,仍滯留在黔南榕江等地。黔敵不經打,一觸即潰。只有蔣介石的嫡系薛岳、周渾元縱隊比較積極,但被阻隔在烏江以南,也難以很快采取行動。這為我們召開遵義會議提供了可貴的時機。

會議召開之前,經過了緊張的醞釀。毛澤東同志親自在中央領導集團中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先是王稼祥通了。前面說了,我和王稼祥一路走,一路扯。他和我的意見是一致的,堅決主張請毛澤東同志山來領導。他說,他參加第二次、第三次反“圍剿”,兩次都取得了那樣大的勝利,完全是毛澤東同志采取誘敵深入、隱蔽部隊、突然襲擊、先打弱敵、后打強敵、各個擊破等一系列戰略戰術原則指揮的結果。他贊成毛澤東同志出來統帥部隊。對博古、李德,王稼祥同志十分不滿。用他自己當時的話來說:“到時候要開會,把他們‘轟’下來!”周恩來同志是個好參謀長,他那個時候行軍時往往坐在擔架上睡覺,一到宿營地,不管白天晚上趕快處理電報。他從長期的實踐中,已經認識到毛澤東同志的見解是正確的,也贊成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周恩來、王稼祥同志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對開好遵義會議起了關鍵的作用。

聽說要開會解決路線問題,教條宗派主義者也想爭取主動,積極向人們做工作。會前和會議中,凱豐——即何克全,當時的政治局候補委員、共青團書記——三番兩次找我談話,一談就是半天,要我在會上支持博古,我堅決不同意。我后來聽說,凱豐向博古匯報說,聶榮臻這個人真頑固!

會議還是開得很緊張的。除了個別同志處理作戰指揮方面的事,臨時告假以外,一律到會。那時,我的腳還沒有好,每天坐擔架去。

會議的名稱就叫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共開了三天,出席會議的,除了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張聞天、朱德、劉少奇、陳云、博古、鄧發、凱豐同志以外,還有劉伯承、李富春、彭德懷、楊尚昆、李卓然、鄧小平同志,我和林彪也出席了會議。李德列席了會議,伍修權同志結他當翻譯。會議由博古同志主持——他既是會議的主持人,同時在路線方面,又處于被審查的地位。博古在會上作了主報告——關于第五次反“圍剿”的總結,他一再強調客觀原因,強調不可能粉碎這次“圍剿”。別報告是周恩來同志作的,因為他是軍委主要負責人。

在會上,多數人集中批判了王明的先是“左”傾冒險主義,以后又發展為右傾保守主義,以及在長征中消極避戰,只顧奪路去湘西的錯誤軍事路線;集中批判了王明路線在中央的代理人博古的錯誤。這方面遵義會議的決議已經講得很清楚。毛澤東同志是批判他們的第一個發言人,王稼祥緊接著站起來發言支持毛澤東同志,所以毛澤東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說,遵義會議王稼祥投了“關鍵的一票”。會上大多數人擁護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只有博古、凱豐出來反對。博古同志后來作了檢討,但沒有徹底地承認錯誤。凱豐甚至很狂妄地對毛揮東同志講:“你懂得什么馬列主義?你頂多是看了些《孫子兵法》!”并且對會議表示保留意見。李德是列席的,遵義會議文件中的華夫同志,指的就是他。他沒有正式座位,坐在屋里靠門口的地方,經常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抽煙,情緒十分低落,但對會上大家對他的批評,他在發言中,一慨不承認自己有錯誤,態度十分頑固。我在會上一提起李德的瞎指揮就十分生氣。他對部隊一個軍事哨應放在什么位置,一門迫擊炮放在什么位置——這一類連我們軍團指揮員一般都不過問的事,他都橫加干涉。我記得在會上,林彪沒有發什么言。

對于今后行動方向,伯承同志和我在會上建議,我們打過長江去,到川西北去建立根據地,因為四川條件比貴州要好得多。從我到貴州看到的情況,這里人煙稀少,少數民族又多,我們原來在貴州又毫無工作基礎,要想在這里建立根據地實在是太困難了。而到四川,一來有四方面軍的川陜根據地可以接應我們,二來四川是西南首富,人煙稠密,只要我們能站穩腳跟,就可以大有作為,三來四川對外交通不便,當地軍閥又長期有排外思想,蔣介石想往四川大量調兵不容易。會議接受了我們的建議。只是后來由于川軍的頑強堵擊,張國燾又不按中央指示,擅自放棄了川陜根據地,使敵人可以集中全力來對付我軍渡江,這個設想才未能成為現實。

會議選舉毛澤東同志為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后,在常委分工上,由洛甫同志代替博古負總責,主持黨中央的日常工作。在行軍途中,又組織了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三同志組成的軍事領導小組,負責指揮軍隊。

關于遵義會議的傳達,由于經常處在軍情緊急狀態,我們只能先用電報或個別告訴等形式向團以上干部打招呼,正式傳達是在二渡赤水回來,第二次攻克遵義后,在遵義由中央召集團以上:干部開會傳達的。會上,張聞天、周恩來同志都講了話。一些過去受過王明路線打擊的干部,一提起過去的錯誤領導和它給革命帶來的損失時,就氣得又捶桌子又打板凳。我給連以上干部傳達,是在仁懷縣一個叫什么場的鎮子里,在一家地主的場院里傳達的。傳達的那天正下著小雨,譚政同擊還幫我撐著傘。干部都很集中精力聽,傳達幾小時無人走散避雨的。大家都擁護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

遵義會議是我們黨歷史上具有最偉大意義的一次會議,它不僅糾正了黨的錯誤的軍事路線,為日后從政治上徹底清算王明路線打下了基礎,而且從組織上改變了黨的錯誤領導,從此在實際上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全黨全軍的領導地位,使中國革命走上了正確發展的道路。自然,出于軍情緊迫,時間短促,以及條件尚未完全成熟,在遵義會議上還只能首先解決軍事路線問題。但這卻是一個偉大的歷史轉折,萬分危急的中國革命已經從此得救了。

四渡赤水和遵義會議后的余波

遵義會議過程中,一軍團按軍委的指示,派我軍前鋒二師四團占領桐梓、松坎,以后全軍團就集結在這一地區。

遵義會議以后,中央確定向四川進軍。當時選定的渡江地點是在重慶上游宜賓到瀘州一線。一月十八日會議剛開完,我們就離開遵義,一軍團內集結地向西三軍團經仁懷向北,五、九軍團和中央縱隊隨后跟進,共同向赤水城進發。

因為我的腳傷沒有好,軍委要林彪先回部隊。李德表示,要到部隊去體驗實際生活。林彪與李德先后去了一軍團。我坐擔架,仍隨中央縱隊行軍。開始一路上比較順利。一軍團首先攻占習水、土城等地,于一月二十五日到達赤水城郊,堆備攻城。但那時敵人聞訊我軍北上,早已在川、黔、滇三省邊界大修碉堡,集中兵力到川黔邊境布防,封鎖長江。赤水城本來就比較堅固,這時川敵又派大量部隊增援,一軍團到了赤水城外復興場、旺隆場等地與敵人一個師又兩個旅對峙,相持不下。中央縱隊與三、五軍團于一月二十六日到達土城,第二天四川軍閥的先頭部隊,裝備精良的“模范師”郭勛祺部和潘佐的三個團,共六個團趕到了土城。一月二十七日,軍委主席朱德命令我三軍團、五軍團及干部團全部,“于明日拂曉包圍迂回該敵而殲滅之�!币辉露巳蘸蛿橙嗽谕脸菛|北的豐村壩、青崗坡一帶打了一場惡仗。由于我們指揮存在缺點等等原因,達一仗沒有打好,部隊受挫。

一開始打得還是不錯的。三軍團、五軍團和干部團先投入戰斗。敵“模范師”被我擊潰一部。干部團攻擊很猛,硬是攻到了郭勛祺師部附近。敵人已經感到彈藥匱乏了,突然三個旅增援上來了,由于得到了子彈、手榴彈的補充,才把我干部團壓了下去,反而轉守為攻。一軍團二師被指定為預備隊,是后來參加這一戰斗的。到我們一軍團上去時,敵人已占領了有利地形。我二師的部隊曾經陷在一個葫蘆谷形的隘口中,來回沖殺,部隊無法展開,傷亡較大,五團政委趙云龍犧牲,部隊處境十分危險。我們與郭勛祺師激戰了一整天,雖然給了他以重大殺傷,但未能消滅敵人,自己卻受損失不小。

態勢于我很不利,于是軍委下令退出戰斗,西渡赤水河(即一渡赤水)內古藺開進。土城戰斗以后,我的腳傷基本好了,就不再坐擔架,又回到了一軍團。

我軍一渡赤水以后,原似經古藺、敘永、興文向長寧集中,然后在宜賓附近渡江,但我軍非常疲勞,又在山間小道行軍,速度很慢,敵人則依靠其有利的交通條件,先后調集了十個旅趕到宜賓南部長寧一線集中,于是我軍又改道到威信(扎西)、鎮雄一帶滇黔邊休整。二月中旬,我們發現川敵十多個旅正由北向南壓來,云南敵人三個旅正向鎮雄、扎西急進。于是軍委決定我軍掉頭向東,二渡赤水,去打擊在遵義、貴陽一帶的王家烈部隊和薛岳、周渾元縱隊。二月十九、二十日,我軍在太平渡到二郎灘之間渡過赤水河。

部隊在赤水河來回穿插,避實擊虛,靈活地調動敵人。為了增加部隊的機動,甚至把一些累贅的火炮和輜重也都沉到赤水河里去了。紅軍主力先是兩渡赤水。這時黔軍有六個團,布置在婁山關一線,他們憑險據守,企圖掩護遵義,以待薛岳的部隊北援。我軍決定先打擊消滅黔軍。經過激烈交戰,一軍團的部隊二月二十四日再次奪占桐梓城,守敵退向婁山關。二月二十六日,三軍團的部隊二次占領婁山關。

敵人潰敗以后,紛紛奪路南逃。一、三軍團并肩向遵義方向展開了追殲戰。我們一軍團在黑神廟偷聽敵人電話,得知遵義只有敵軍約一個營,其他是婁山關撤退下去的部隊,敵師長命令他們在遵義城外各處整頓,不準入城。于是我們命令一師和二師:“如三軍團的部隊在你們前面追擊時,你們則隨其后跟追,如三軍團停止未追時,你們應超過他們迅速追擊�!倍露呷�,一、三軍團再取遵義城。這次三軍團比我們先占遵義。為了配合三年團作戰,我騎馬先趕到了遵義城里三軍閉指揮部,還沒有坐下來,就聽說三軍團前衛部隊在向遵義以南追擊潰敵時,碰到薛岳縱隊吳奇偉率領的兩個師增援上來了,并且已經在遵義城南丘陵地接火,戰斗很激烈,彭德懷同志真可以說是馬不停蹄,立即向前線出發。我也趕緊通知—軍團部隊進遵義城后不要停留,立即向城南去配合三軍團作戰。

經過我們一軍團和三軍團等友鄰部隊的奮勇戰斗,在遵義以南先后打垮了由貴陽北上增援遵義的中央軍——吳奇偉率領的五十九師(師長韓漢英)和九十三師〔師長唐云山),并乘勝猛追,在爛板凳、刀靶水等地打了幾個漂亮的追殲戰。

在爛板凳附近,我們召集會議,命令部隊追殲敵人。我說:“現在我們部隊沒有吃飯,敵人也沒有吃飯,我們疲勞,難道敵人不是比我們更疲勞嗎?我們一定要乘勝追擊,把敵人趕到烏江去喝水�!�

敵人這兩個師,在江西就和我們作過戰,敵道紅軍的厲害。比如敵人的五十九師,就是第四次反“圍剿”被我們在黃陂幾乎全殲過的,不知道敵人怎樣東拼西湊,又把這個師的番號恢復了。他們一聽說紅軍來了,聞風喪膽,和我們一接火,逃得比兔子還快。

有一天黃昏,敵人剛逃到一個村子,停下來做飯。敵人前腳到,二師四團后腳就追進了村。四團有個部隊進了敵人的伙房,敵人還不知道是紅軍。四團有個戰士看見伙房里有一盆熱氣騰騰的雞,抄起來就想吃。敵人的伙夫還斥責說:這是給師長做的!不準吃。敵人根本想不到紅軍來得這樣快。

一師二團的追擊動作也很迅猛,他們追擊王家烈的雙槍兵,當敵人剛停住腳,宿了營,攤開鋪吞云吐霧時,團長龍振文和政委鄧華帶著二團的部隊追到了,繳了敵人的槍,敵人還以為是自己人在開玩笑。

我們追敵人一直追到鴨溪以南烏江大渡口。由于敵人砍斷了浮橋,才幸免于全軍覆滅。

這次戰役,紅軍殲敵九十三師大部、五十九師一部還有王家烈的一些部隊,俘敵近三千人,內有團長一名,還打傷敵旅長、團長三名。這是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

三月初,周渾元縱隊在仁懷(即茅臺)魯班場一線,有向我遵義進攻的企圖。我軍決定趁薛岳縱隊剛吃敗仗尚在烏江以南的機會,向西北打擊周渾元縱隊。三月四日軍委決定組成前敵司令部,由朱德任司令,毛澤東任政委,指揮作戰行動。這次本來想在運動中消滅敵人,但周敵卻在魯班場附近筑堡固守不動,我們一軍團到魯班場打了一下。沒有攻克。這時薛岳縱隊重整旗鼓,又北渡烏江向我后面襲來。于是我軍三月十日放棄遵義,軍委機關與野戰軍會合以后,于十六日攻占茅臺。在茅臺休息的時候,為了欣賞一下舉世聞名的茅臺酒,我和羅瑞卿兩個叫警衛員去買些來嘗嘗,酒剛買回來,敵機就來轟炸,于是我們就又趕緊轉移。隨后為擺脫追敵,我軍即在茅臺附近向西三渡赤水,再次向古藺方向開進,周薛兩敵在后緊追。在此緊迫之時,不意毛澤東同志指揮我們突然掉頭向東,三月二十一日于二郎灘、太平渡一線四渡赤水。當我軍西進古藺時,敵人以為紅軍還是要北上,趕緊改變部署,沒有想到紅軍四渡赤水,掉頭南下,把北線敵人甩得遠遠的。我軍在遵義到茅臺之間直插烏江邊。

一九三五年二月底,一軍團一師三團,帶著軍團的工兵連,作為先遣隊,掩護我軍南渡烏江。三月三十一日,三團抵達刀靶水南的烏江邊。當晚,先頭營在暴風雨中乘竹筏渡過了江,從小道繞到了敵人江防營——薛岳部九十一師的一個營的側后,擊潰了這個營。工兵連架起了浮橋,紅軍渡過了烏江。

敵人萬萬沒有想到,我軍竟長驅直入,前鋒直逼貴陽城下,嚇得貴陽守軍將四門緊閉,而我軍卻從貴陽城郊先東向貴定,以后又折回來于四月九日在貴陽到龍里之間一個很小的口子由東北向西南通過了貴陽。當時蔣介石就在貴陽,他歷來是冒冒失失的,這次因為我軍行動神速。他摸不清我們意圖,還以為我們要打貴陽,所以未敢輕舉妄動。

這個階段,我們都是聲擊西,大踏步地機動作戰,不斷地調動敵人。這樣打法,部隊自然要多走一點路,疲勞一點�?墒菙橙藚s對我們捉摸不透,便于我們隱蔽企圖,使我軍由被動變為主動。以后陳毅同志對我說過,毛主席說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筆”。我也深感毛澤東同志在軍事指揮藝術上運用之妙,他確實才思過人,值得我們很好學習。

四月九日,通過貴陽城郊的那天,一軍團在口子兩邊掩護全軍通過,我在后面督隊,隊伍拉得很長,茲不多都過去了,我在路上見到蔡暢大姐。她那時和賀子珍等幾位女同志在一起。我對蔡大姐說:快些走!現在我們的左邊有龍云的五個團,駐在龍里附近,右邊駐貴陽的是蔣介石的大部隊,蔣介石本人也在貴陽。這中間只有約三十里寬的一個口子。我們要趕緊插過去。否則兩邊一夾,我們就暴露了。她一聽說,一半是開玩笑一半是真情地說,我走不動呀!一邊說,一邊一瘸一拐地加緊趕路。這些女同志真是令人可欽可敬!從貴陽往西,一師二團搶先渡過了北盤江。軍團主力渡江之后,二師連下貞豐、興仁、安龍三縣。這一帶敵人兵力空虛,都是些地方保安隊等小部隊,所以我們開進比較順利,幾乎是日下一城,給養也得到補充。記得到了云南曲靖,這一帶倒是很大一個平壩子。部隊在這里駐了兩天,仍無法在這里建立根據地,而追敵周渾元、吳奇偉兩縱隊卻尾我進入云南,云南敵人也調集大量兵力向我合圍,當時估計各路敵人有七十個團之眾。于是中央、軍委四月二十九日發布命令,我軍速渡金沙江,甩掉敵人,去川西與四方面軍會合。接命令后,我們一面向昆明虛張聲勢,一面向金沙江前進。前進時二師四團這次用了三個連隊,全部化裝成國民黨的“中央軍”,由他們作先導,象演戲似的,用的是連環計,不費一粒子彈,一連賺開了祿勸、武定、元謀三座縣城。掩護我軍搶渡金沙江,北上四川。

這一程,又是我們一軍團走左翼,三軍團為右翼。劉伯承同志帶著軍委縱隊、五軍團和干部團作為中央縱隊,直插金沙江邊。到了金沙江邊,我們被指定在元謀、龍街渡江,軍委縱隊在皎平渡渡江,三軍團在洪門渡江。我們在元謀、龍街一艘船也找不到,江面水流太急,又無法架橋。橋架起一半就被水沖走了,再架又沒有器材,敵機又不斷來偵察襲擾�?墒侵醒胲娢v隊的干部團在皎平渡奪到了一只送敵人偵察人員過江的船,占領了渡口南北兩岸。朱德總司令五月五日打電報叫我們還到皎平渡去渡江。電報說:“軍委縱隊在本日已渡江完畢,三軍團七號上午可渡畢,五軍團在皎西以南任掩護,定于八號下午渡江,敵人八號晚有到皎西的可能。我一軍團務必不顧疲勞,于七號兼程趕到皎平渡,八號黃昏前渡江完畢,否則有被隔斷的危險�!蹦菚r真是軍情緊急啊,電報還沒有翻完,但大概意思已經知道,到那邊去渡河。我們立即決定,沿著一條經白馬口的山谷間的沿江小道向皎平渡前進。這一夜走的簡直不是路,路在一條急流之上,上面盡是一些似乎是冰川時代翻談下來的大石頭,石頭又很滑。我們一夜過了四十八次急流,凈在石頭上跳來跳去。摔倒的人很多。一夜趕了一百二十里地,疲勞極了。當我們趕到皎平渡時,干部團早已渡到對岸,消滅了對岸的敵人。就靠那幾條船,將其他部隊都渡過去了。我們由前衛幾乎變成了后衛,只有五軍團還在江南岸掩護我們。我們從這里渡過了金沙江。毛澤東同志正在渡口北岸一個崖洞里等候著我們。我們見到了毛澤東同志,他說,你們過來了,我就放心了。過了金沙江,我們就真正把長征以來一直尾追我們的蔣介石軍隊甩掉了,隔了有一個多星期的行程,這無疑是長征中的一個巨大的勝利。

一九二五年五月上旬,三軍團包圍了四川會理縣城,這時中央紅軍又達到四萬人,在會理附近休整了幾天。

四渡赤水以后到會理期間,在中央紅軍領導層中,泛起一股小小的風潮,算是遵義會議后一股小小的余波。遵義會議以后,教條宗派主義者們并不服氣,暗中還有不少活動。忽然流傳說毛澤東同志指揮也不行了,要求撤換領導。林彪就是起來帶頭倡議的一個。

本來,我們在遵義會議以后打了不少勝仗,部隊機動多了。但也不可能每仗必勝,軍事上哪有盡如人意的事情。為了隱蔽自己的企圖和調動敵人,更重要的是為了甩掉敵人,更不可能不多跑一點路,有時敵變我變,事后看起來很可能是跑了一點冤枉路。這也難免。但林彪一直埋怨說我們走的盡是“弓背路”,應該走弓弦,走捷徑。還說:“這樣會把部隊拖垮的,象他這樣領導指揮還行!?”我說:“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們好比落在了敵人的口袋里,如果不聲東擊西,高度機動,如何出得來!?”在會理休整時,林彪忽然給彭德懷同志打電話,他煽動彭德懷同志說:“現在的領導不成了,你出來指揮吧。再這樣下去,就要失敗。我們服從你領導,你下命令,我們跟你走�!彼螂娫挄r,我在旁邊,左權、羅瑞卿、朱瑞同志也在旁邊。他的要求被彭德懷同志回絕了。我嚴肅地批評林彪說:“你是什么地位?你怎么可以指定總司令,撤換統帥?我們的軍隊是黨的軍隊,不是個人的軍隊。誰要造反,辦不到!”我警告他說:“如果你擅自下令部隊行動,我也可以以政治委員的名義下指令給部隊不執行。”林彪不肯聽我的話。他又寫了一封信給中央三人小組,說是要求朱毛下臺,主要的自然是要毛澤東同志下臺。他還要求我在信上簽個名,被我嚴詞拒絕了。我對他說:“革命到了這樣緊急關頭,你不要毛主席領導,誰來領導?你剛參加了遵義會議,你現在又來反對遵義會議。你這個態度是不對的。先不講別的,僅就這一點,你也是違犯紀律的。況且你跟毛主席最久。過去在中央根據地,在毛主席領導下,敵人幾次“圍剿”都粉碎了,打了很多勝仗。你過去保存了一個小本子又一個小本子,總是一說就把本上的統計數字翻出來,說你繳的槍最多了�,F在,你應該相信毛主席,只有毛主席才能挽救危局�,F在,你要我在你寫的信上簽字,我不僅不簽,我還反對你簽字上送。我今天沒有把你說服了,你可以上送,但你自己負責�!弊詈�,他單獨簽字上送了。

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二日,毛澤東同志在會理城郊外一個名叫鐵廠的地方親自主持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除了政治局委員以外,彭德懷、楊尚昆同志還有我和林彪參加了這個會議。會上,毛澤東同志對林彪的反黨活動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對林彪所謂“走了弓背”的謬論,進行了駁斥。說,你是個娃娃,你懂得什么?!

過彝族區,強渡大渡河

會理會議后,紅軍繼續北上,一軍團一師一團五月十七日攻占德昌,俘敵二百多人。以后我們與五軍團一起向西昌進發,到西昌城邊,偵察得知,西昌城高三丈,而且很堅固,城內有劉文輝部守改四個團和一部分彝族士兵,軍委接受了我們的建議,繞道通過西昌,二十日進抵滬沽。

這時候,中央軍委指定總參謀長劉伯承同志和我,他任司令,我任政委,帶領一軍團第一師的第一團、一個工兵排和無線電臺,再加上肖華同志的一個工作隊,組成中央紅軍先遣隊,進行戰略偵察,為紅軍北上開路。接命令后,我和伯承同志就率領先遣隊繼續向冕寧以北安順場方向前進。

與此同時,左權、劉亞樓同志則帶領第二師的第五團,經越西占領了大樹堡渡口,一方面掩護我軍右側翼,一方面在那里佯渡,借以轉移敵人對安順場方向的注意力。

先遣隊的任務,通俗點說,就是逢敵開路,遇河搭橋,特別是前面將要通過彝族區,一定要將彝民的工作做好,保證中央紅軍安全順利通過。

中央軍委派伯承同志來,能和伯承同志共同完成這項任務,我很高興。他不僅是個老軍人,而且是個老四川;尤其在軍事上富有閱歷,遇事能深謀遠慮,作風上又細致入微;他很注意調查研究,凡事請示報告,從不亡作主張。他過去曾經到過川西一帶,對當地地理風俗人情又比較熟。當時那個地方的彝族是奴隸制社會,分為“白骨頭”“黑骨頭”,我都是聽他講的。我雖然也是四川人,但年少出川,對川西北情況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所知。受領任務以后,先遣隊于五月二十一日占領了冕寧,這是一座縣城,守敵已經逃跑。監獄里關了不少彝族首領。原來這是國民黨統治少數民族的一種手段,彝族人民如果不聽他們的話,就殺這些頭頭,平時就當作人質。我們放了他們,還請這些頭頭們喝了酒,氣氛就緩和得多了。有的彝族頭頭懂得點漢語,我們問他,也告訴了我們一些情況,有的還表示愿意給我們帶路。但國民黨對少數民族的殘酷統治,使他們對漢人充滿了敵對情緒,民族隔閡很深,對紅軍是個什么樣的隊伍,執行的是什么政策,全不了解,所以并沒有真心對待我們,仍然使先遣隊碰到了許多困難;只是由于我們堅持了黨的民族政策,處理得當,才比較順利地完成了通過彝族區的任務。

五月二十二日,先遣隊開始進入大涼山彝族區。其邊沿就是冕寧以北五十多里的袁居海子邊。知道通過彝族區在當時民族隔閡很深的情況下是不容易的,語言不通,風俗習慣不一樣,地形道路根本不清楚,所以我們很慎重,由工作隊派了伯霖同志專門去打聽了情況,知道這里彝族有好幾個部落。我們剛進彝族區,就有兩個比較大的部落,一個叫沽基家,一個叫羅洪族。這兩個部落當時正在“打冤家”。我們一到就聽見幾聲土炮響,一打聽,原來就是他們兩家在那里打。聽說紅軍來了,沽基家想要紅軍幫他“打冤家”,所以對我們表示友好。而羅洪族則跟我們敵對,想襲出我們,我們打了幾發信號彈,把他們嚇跑了。我們當然無意于去支持這一方打另一方�?墒�,當時為了通過彝族區,我們決定利用這個矛盾。于是丁伯霖同志便把沽基家的首領小葉丹請了來,由伯承同志出面,與他邊喝酒邊談判,談了很久。伯承同志很有辦法,雙方談得很投機。對方提出,要求結拜為金蘭之盟,還拿了一只公雞來,在湖邊上宰了,伯承就和小葉丹喝了雞血酒,從而打開了一條通過彝族區的道路。當時我也在場,聽不懂他們說些什么,只知道意思是說,那個不忠實,就和這只公雞—樣,最后達成了協議,沽基家愿意護送我們過彝族區。但此時已經中午過后,我聽說彝族區有一百多里路,得一天時間才能通過。于是我和伯承同志商量,雖然與沽基家已達成協議,但還有別的部落,糊坐糊涂地往里亂闖,太危險。伯承同意我的意見,最后決定不走,不僅不走,走到前面的隊伍還命令他們跟我們一起。象當年司馬懿的,來一個“倒退三十里”,又回到了一個叫大橋的地方。這是彝族和漢族交界、兩族雜居的小集鎮,我們就在那里宿營。第二天,內沽基家派人護送我們向彝族區進發。我們進到彝族區,有別的部落的彝民在山上,站在路兩邊伸手向我們要錢,都喊,要錢,拿錢來!這些彝民個子高大,樣子挺怕人。我們早有準備,部隊編隊整齊,從容通過,沒有理他們,也就過去了。由于有小葉丹的護送,我們比較順利地通過了彝族區,當天天黑到達擦羅,這里離安順場就不遠了。我們通過不久,我們帶的那個工兵排還有一些后衛隊人員,因為帶著一些笨重的工兵器材,行軍時掉了隊,在后面一個山凹子里被千余彝民截住,彝民將他們所帶的器物全部掠去,連身上穿的衣服也被剝得光光的。幸虧我們規定不準開槍,彝民也只是擄獲衣物,并未加害紅軍。這些戰土氣得直掉眼淚,沒有還手就光著身子跑來了。于是我們對部隊再次進行了黨的民族政策教育。我們走在半路上,還遇到過國民黨冕寧縣的縣長,帶著他一家人,被剝得光光的。見了我們,跪下來,要我們救救他們,說都是漢人,寧肯死在這里,也不愿受侮辱啊。那時,大家對國民黨都很恨,就沒有管他。以后,把丁伯霖同志留下,與沽基家首領繼續保持聯系,因此次后續大部隊通過的時候,沽基家仍對我們友好,給予了種種方便,護送我們過了彝族區。這多虧了伯承同志,要不是他在,這種局面我還真是很難對付哩。

與我們通過彝族區的同時,恰好左權、劉亞樓同志帶領五團,經過冕山以后,把越西縣城打開了,關在國民黨縣衙門里的幾百個作為人質的彝民,也被我們釋放了,這也有助于我們順利地通過彝族區。

求得順利通過彝族區的目的,在于早日出敵不意地占領安順場渡口,使紅軍能從安順場渡過河去。五月二十四日我們到達安順場。

奪取安順場的任務,當然由我們先遣隊來承擔,具體任務又落在了一團團長楊得志和政委黎林同志的身上。一團指定一營為前衛營,營長為孫繼先。渡河的那天晚上——二十四日晚上,我和伯承同志為了檢查渡河部隊的準備情況,冒雨到了前衛營。天很黑,路不好走,我用一個剛繳獲不久的法國造手電筒給伯承同志照路,因為他眼睛視力當時就已經比較差。那時駐守安順場的兩個連的敵人,根本想不到我們會來得這么快,以為還有幾天路程呢,很麻痹,我們來個突然襲擊,很快就把它肅清了。河水轟轟隆隆的巨大咆哮聲,掩沒了激戰的槍聲,對岸的敵人并沒有發覺。

我和伯承同志進到安順場邊一間老百姓住的棚子里,把一營營長孫繼先找來,伯承同志仔細地詢問了渡河的準備情況,然后進一步給他明確了任務,指示了注意事項。我對孫繼先同志說:“前幾天看到敵人飛機扔下來的傳單,說我們毛主席要成為石達開了。但是我們不是石達開,也不可能成為石達開。因為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結合在一起,有堅強的政治工作,有超乎尋常的勇敢精神專吃苦精神,這足石達開所沒有的,我們一定要渡過河去,我們也一定能渡過河去;渡過去,我們的行動就自由了。”我要他回去,動員部隊,把渡河的一切準備工作做好。

這時,一營已經奪到了敵人的一條小船。這條小船是敵人民團營長帶過來的。其他的船早被敵人劃到對岸去了。就是這條船還是一條壞船,我們不得不加以修理。

大渡河寬約百米,深約三十米,流速每秒四米左右,很遠就可以聽到激流的咆哮聲,這是長征以來,我們渡過的水流最湍急的河流,比烏江、金沙江水還要急,兩個人在河邊講話,如果不用大聲音,對方會聽不到。

我和伯承同志繼續前伸到渡口附近,看到一營的同志們為爭當突擊隊爭持不休。有一個十六七歲的通信員,爭得最積極。我和楊得志向志都說:“由你們營長最后下命令定吧,叫誰去就誰去。”這個通信員終于得到了批準,高高興興地參加突擊隊去了。

當時決定第二天——五月二十五日拂曉強渡。拂曉時我和伯承同志就站在河岸的一個坡地上,旁邊就是架著重機槍的陣地。我們直接觀察了這個驚心動魄的歷史場面。戰斗發起后,由有名的追擊炮手趙章成同志和一團機炮連的三個特等射手等,用兩門迫擊炮和數控機關槍進行掩護,我們的十七勇士乘著唯一的那條小船,在驚濤駭浪中,沖到了河的對岸,打垮了敵人的防御,占領了灘頭陣地。我和伯承同志的心頭都充滿了激動,為我們英勇無畏的紅軍感到驕傲!

隨后,他們掩護后續部隊一船一船地渡過河去,船太小,每船只能渡四十多人,直到二十五日晚上一團還有兩個連沒有渡過去。風急浪高,浮橋又架不成,沒有辦法,只有一船一船地渡。

第二天一師的二、三兩團出來到接口,當天夜間,總算把三個團都渡過了河。在一閉渡河還沒有完,二、三團還沒有開始渡的時候,毛澤東同志來到了渡口,林彪也來了。毛澤東同志找我們開了個小會。當他得知渡河的困難情況,就立即決定我軍要迅速奪取瀘定橋,否則大部隊一時難以過河,而敵人李韞珩的五十三師已經渡過金沙江,正向我們趕來。紅軍仍然面臨著巨大的危險。毛澤東同志當時確定購部署是:一師和陳賡、宋任窮同志領導的干部團到大渡河對岸,仍由伯承和我率領,從東岸北上趕向滬定橋;由林彪帶二師、一軍團軍團部和五軍團,在大渡河西岸趕向滬定橋。安順場到瀘定橋三百四十里行程,要求我們兩天半趕到。毛澤東同志特別向我們指出,這是一個戰略性措施,只有奪取瀘定橋,我軍大部隊才能過大渡河,避免石達開的命運,才能到川西去與四方面軍會合。毛澤東同志的意思我知道,萬一會合不了,由伯承和我帶著一師和干部團到川西創造個局面。羅瑞卿和肖華同志也跟我們一起走。干部團有干部,只要有群眾,搞革命根據地就好辦。受領任務以后,我和伯承同志就隨著一師的部隊,登上彼岸。干部團隨后也從這里過了河。

防守河對岸的敵人,只是被我們驅逐走了,并沒有走很遠,我們不知道。我和伯承同志帶著部隊過河以后沒有走好遠就天黑了,找到一處村莊宿了營。第二天天亮起來一看,才發現敵人和我們住在一個村莊上了。我們在山坡的這一邊,他們在山坡的那一邊,噼里啪啦打了一仗。又經歷了一場驚險!

隊伍沿著大渡河的東岸繼續北上,目的是要從東岸去策應西岸準備攻占瀘定僑的部隊。伯承同志說他要先走,他要帶一部分部隊先去占領一處隘口,那里敵人大約有一個營固守。我就隨著本隊走,我們邊走邊審問俘虜。從剛俘虜的敵人口里,才知道,跟在我們后邊的,是敵人劉文輝的一個營,山后另外還有一個旅。都足敵人布置的河防部隊,放在我們行進右側的山地上。我趕緊去將這個情況告訴伯承同志。我對他說,你不能那樣走。如不先奪取右側這幾個高地,我們就過不去,如若敵人居高臨下,來一個反撲,就有把我們壓到大渡河里去的危險。當時,我們手下只有黃永勝那個三團,其他隊伍還沒有趕到。于是我們就帶著三團背水仰攻,一鼓作氣占領了右側那幾個山頭把敵人那個旅擊潰了。敵人向化林坪方向逃去。這樣才保障了我們的安全,又保證了正行進在河對岸的二師四團不受敵人隔河的射擊。

二師四團的任務是作為先頭部隊沿著大渡河的西岸北上,去奪取瀘定橋。我們兩支英雄部隊,互相支援,夾大渡河北上,當時的情景真是動人。他們在對岸邊行軍邊不斷地對我們又是喊又是比劃手勢,意思是告訴那里有敵人,要我們注意。我們這邊也是—樣。雖然由于河水的咆哮,大家什么也聽不見,但戰友的關懷卻鼓舞著每個紅軍戰士,都加緊了腳步,向瀘定橋急進。我看到這種激動人心的場面,更堅信我們決不會做第二個石達開。同時,這次打瀘定橋,好在采取了夾河而上的辦法,因為大渡河并不寬,越往瀘定橋前進就越窄,只有百米左右,兩岸的敵人都可以隔河射擊,封鎖我們前進的道路。當年在一軍團任參謀,現在在空軍任副司令的何廷一同志,就是在西岸被東岸敵人火力打傷的。我們夾河而上,就可以消滅和驅趕兩岸的敵人,保障對岸同志的安全。

四團團長是王開湘,政委是楊成武。他們以急行軍的最大速度,二十七日晨從安順場出發,還要一邊走,一邊消滅路途上碰到的敵人,真是行走如飛。他們在路上接二連三地打了幾次勝仗,俘虜了敵人的營長、連長等數百人,日夜兼程,冒著大雨,黑夜點起火把,第二天用的是“一天二百四十里”的速度,于二十九日早晨六時,抵達瀘定橋西岸。面對著他們的是一江洶涌咆哮的江水。而瀘定橋有很多地方被拆得只剩下九根光溜溜的鐵索,懸掛在令人頭暈目眩的激流之上。他們組織了二十二人的英雄突擊隊。在當天下午四時,在對岸敵人的火力封鎖下,一邊在鐵索上鋪門板,一邊匍匐射擊前進。是這樣奇絕驚險地奪取瀘定橋的。這時候我一師二團三團的幾個連隊,也從東岸趕到瀘定城郊,對四團奪取瀘定橋起了策應作用。然后四團冒著敵人放的熊熊大火,攻占了瀘定城。守敵二十八團向天全潰退,我軍俘虜人槍百余,補充了一批彈藥。

我和伯承同志帶著三團冒雨從大渡河東岸趕到瀘定城時,已是后半夜二時了。那時,我本來已經病了,正在發燒�?墒菫榱瞬榭礊o定橋被敵人破壞的情況,看是否大部隊還能從上面通過,狀和伯承同志要楊成武帶著我們去看看瀘定橋。楊成武同志提著馬燈,帶著我們在鋪了門板的橋上走了一道,在我們又回到橋中間的時候,由于伯承同志心中無比激動,情不自禁地在橋上連跺了三腳。邊跺邊說:“瀘定橋呀,瀘定橋!我們為你花了多少精力,費了多少心血,現在我們勝利了!”因為他過去在那里打過仗,知道滬定橋的險要,奪取這座橋的不易,感想自然更深。我也激動地說:“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隨后,五軍團和林彪帶的—軍團的本隊,毛澤東、周恩來同志帶的中央紅軍大部隊,從瀘定橋上渡河。我們一過大渡河,就把追擊我們的國民黨中央軍,全用掉了。

勝利渡河以后,一軍團《戰士報》連續發表捷報和評論。先是表揚了《沖部永遠是模范——渡河前的勝利》。沖部是當年五團的代號,表揚他們卡領了越西縣城,為掩護我們從西邊占領渡河口創造了條件。然后是《向牲部全體指戰員致敬禮》,牲部是一團的代號,表揚他們在安順場強渡取得成功。最后特別表揚勇部飛奪瀘定橋,一天行軍二百四十里。勇部是當年四團的代號。這些都反映了從機關到連隊戰土那股高興勁。

特別是朱德總司令發來幾份電令,一再稱這次勝利是戰略的勝利,十分鼓舞人心。單從戰役的指揮來說,我認為我們的確走了幾步關鍵性的險棋。我們都走勝了。單就一軍團范圍來說,這次勝利,是幾個部隊自覺地互相在戰術上密切配合、執行統一戰役計劃取得的結果。如果沒有五團遠離主力去吸引敵人對安順場的注意力,一團在安順場能否奪到那條小船渡河成功,還是一個疑問,固然奪到那條小船帶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不是一師渡江,與二師四團夾江而上,飛奪瀘定橋是否能夠那樣及時得手,也很難預料,固然四團動作神速勇猛確有獨到之處。如果我們當時奪不到瀘定橋,我軍又是一個怎樣的處境?那就很難設想�?傊�,當時棋勢雖險,我們終于取得成功。確實來之不易,但也決非偶然。我們和國民黨的斗爭,常常是棋高一著,出敵意外。這是因為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有敵人根本不能和我們相比的政治素質和以劣勝優的機動靈活助戰術素養,特別是我軍指戰員那種無限忠于黨、忠于人民、忠于中國革命的偉大的犧牲精神,所以有時能絕處逢生,再開得勝之旗,重結必勝之果。

一九七九年十月,有的同志要求我為大渡河紀念館題詞,有感于當年紅軍過大渡河的英雄氣概和我們取得這一戰役勝利的主要過程,我寫下了這么幾句:“安順急搶渡,大渡勇奪橋,兩軍夾江上,瀘定次分曉�!边@說不上是詩,只不過反映了我軍強渡大渡河的實際情況罷了。

翻越夾金山與四方面軍會師

我全軍過大渡河后,開始想回過頭來,南向清溪、富林,以扼阻小央軍渡河北上,所以我們一軍閉又在化林坪等地擊潰退守第二線的四川軍閥河防部隊。以后軍委得知清溪有川軍守敵四個旅,為了避免與敵糾纏,盡快與四方面軍靠攏。又命令我們繼續北上去占領天全、蘆山。于是我們爬了二郎山剛近一個叫甘竹的高山。這是我們長征中最艱難的行軍之一。

二郎山主峰的海拔是三千四百三十七米。我們自然不會走主峰,但是我們走的這座山峰也夠高的,當時說是五十里。山上沒有人煙,盡是原始森林。林中是糾纏不清的粗壯的葛藤和橫七豎八的被雷擊倒的枯樹干,地下則是老厚的腐枝敗葉和苔蘚。在這樣大的原始森林里,即使晴天也是暗無天日,何況那天正下小雨陰暗得幾乎什么也看不見。腳下泥濘,可以說根本無路可走,是的地方要砍倒樹開路。步兵運動很困難,別說重機槍和輜重部以了。尤其是下山的時候,山非常陡,大家是用裹腿結成繩索,攀扶著踐留下山的。對牲口則是先把它身上的馱子卸下來,滾下山去,然后再把牲口連拉帶準地推滑下去。這一天損失的牲口不少。只不過是一日的行軍,搞得人閑馬乏,精疲力盡。

這一天倒沒打仗�?墒撬耐馊匀卉娗榫o急。四川軍閥以雅安為據點,前來向我堵擊,想在雅安以西擊潰我軍。六月六日我們接到軍委命令,要我們以破釜沉舟的決心迅速奪取天全、蘆山。于是我們軍團就向北急進,趕在川敵援軍的前面。六月八日四團襲占天全,一團擊潰川軍的一個團占領蘆山。

一到天全、蘆山,就象到了天堂一樣。雖然只不過是原西康省的兩座小縣城,平壩子也不多,可是沒有大山了,能見到各種蔬菜和從四川運來的各種物資。我們在天全縣政府里休息了一天,部隊吃得飽飽的,搞了一天衛生工作,突擊治療病號,補充了—些給養。主要是利用這個時間動員大家做好翻越夾金山的準備工作。在天全、蘆山我們接到中央和軍委發布的指示,要我軍迅速北上,去與四方面軍會合。這是戰略總任務,而全局的關鍵是要翻越夾金山去奪取懋功(今小金)。中央軍委把這個光榮任務交給了我們一軍團。一軍團則由陳光率四團帶電臺先走,限他們十二日趕到懋功。劉亞樓率五團在四團后跟進。我們率軍團部和一師還有三軍團彭雪楓的那個師,在五團之后跟進。

離開天全、蘆山,四團占領寶興,我們就到了寶興。這時地勢越來越高,峽谷越來越多,過鐵索橋又多了。從江西一直跟著我的一匹騾子在過橋時蹄子陷進鐵索中去了,左弄右弄弄不出來。為了不耽誤部隊過橋,只好忍痛把它推到橋下去了。長征中有一頭騾子是多么寶貴,失去它是多大的損失呀!何況那時我開過刀的腳又化膿了。

到了寶興,再走百余里,就是晶瑩耀眼、高聳入云的大雪山了。我雖然是四川人,但生長在秀媚的川東,看壯麗驚心的大雪山,平生還是第一次。從江西、福建來的一些紅小鬼更是覺得大開眼界。

六月十二日,我們進到大磽磧,已經進到了夾金山的腳下。這時陳光同志發來電報,他們已經翻過夾金山,到了達維,與四方面軍的先頭團第八十團會合,并得知四方面軍的二十五師已經在八日占領了懋功。接到電報真是高興極了,給我們翻越夾金山增添了力量。在大磽磧住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就開始上山。象我們這些病號,為了不致中途落伍,更是提早上路,未等天亮就動身了。

這時,左權同志也病了。我和左權同志都是帶病過夾金山的。那天一大早,他們用擔架拍著我。一上坡,我想起左權同志行走更困難,就趕緊下來。我說:“我可以拄一根棍慢慢地走,左權參謀長還在后邊,你們去抬抬他,幫一幫他吧!”

夾金山,是我們長征路上過的第一座雪山,地圖上的海拔高度主峰是四千五百米左右,但是從大磽磧往上走并沒有這樣高,因為我們到大磽磧時,海拔高度已經很高了。困難的是山上空氣稀薄,天氣變幻無常。上午爬山,如天氣正常,人們開始還并不覺得什么。已經經過反復動員,人們的精神準備都很充足。山坡是原始森林,一片片,一叢叢,鋪撒在茫茫浩瀚的“六月雪”中,這些奇特的景色把人們的注意力吸引住了。再加上鼓動工作,把人們的勁頭鼓得很足。但一過中午,天氣驟變,先是大霧,隨后足毛毛細雨,轉眼又成了霏霏白雪,隨風狂舞,把我們紅軍戰士一個個都變成了雪人。尤其是到了傍晚天氣奇冷。戰士們衣著不多,臨時打開背包,把能穿的都穿在身上,或者干脆把被子、毯子被在身上。我上到山上感到氣也喘不上來。山頂空氣稀薄,不能講話,只能悶著頭走,不管多累,也不敢停下來休息,一坐下來就可能永遠起不來了。我們警衛班的同志,身體都是比較健壯的,也有的走著走著有知怎么地,倒下來就完了。在山上我們犧牲了一些同志。就整個來說,我們全靠萬眾一心,群策群力,互相幫助,發揚了階級友愛,勝利地越過了夾金山。我也和大家一起,因為想到我們盼望已久的四方面軍的戰友就在山腳下,自己也說不清當時是哪里來的那一股勁,硬堅持著越過了雪山。我一打聽,左權同志也過來了。林彪這一天反倒掉了隊,沒有能過夾金山;過去他幾乎是從來不掉隊的。

六月十四日晚上,我們到了達維,我開始見到四方面軍的同志了,那個高興勁,簡直無法形容。真是他們高興,我們也高興。

這次來迎接一方面軍的不光是三十軍的八十八軍,還有九軍的二十五師,統一由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同志帶隊。當時李先念同志駐在懋功。我和幾個同志在二十五師師部住了一夜,他們搞了好多吃的東西來款待我們。第二天我們到了懋功,見到了李先念同志,他又熱情地招待了一番。李先念同志看到我沒有騾子,就送給我一匹騾子,這匹騾子我一直騎到陜北。

隨后,六月十八日,中央來到了懋功。六月二十二日,中央和四方面軍的領導到兩河口開會,也會合了。

過草地,與張國燾的斗爭

兩河口會議是張國燾野心暴露的起點。這時,經過萬里之行的中央紅軍,軍衣破破襤襤,五光十色,在張國燾的眼里,還不如“他的”隊體有戰斗力。本來不管哪個方面軍,那是中國工農紅軍,都是黨的部隊,誰有戰斗力都是好事,可是張國燾他動了野心。我們當時看到四方面軍的隊伍人員比較充足,除原有的老部隊外,還從川北帶來一些新參軍的向志和地方干部,總共約有八萬人。張國燾把這些都看成是他鬧獨立的資本。另外,在兩個方面軍會合以后,一方面軍中也確有人從一種不正確的動機出發,歪曲地把一方面軍的情況和遵義會議的情況,偷偷地告訴了張國燾,也使張國燾起了歹心,認為中央紅軍不團結,他有機可乘。對張國燾這個人,過去我是了解的。他狡猾陰險,個人野心很大。所以,我對他是有警惕的。

兩個方面軍會合之后,本應有一個統一的行動計劃。早在兩軍會師以前,六月十六日、十八日,中央、軍委曾兩次致電張國燾、告知黨中央關于建立川陜甘革命根據地的意見,即:一、四方面軍會合后應以嘉陵江與岷江上游中間地區為目標,爭取建立根據地。如不成,則應北出平武,到陜甘南部地區去創造根據地,切不可向川西發展。因為以懋功為中心的地區,縱橫千余里,均為深山窮谷,人口稀少,給養困難,大渡河兩岸直至蛾眉山,情形略同。至于西康,情形更差。出川西地區,均為下策。并指出實施這個計劃的關鍵,當前是要將茂縣(今茂汶)、北川、威州控制在我們手中。但張國燾就是不聽,紅四方面軍在受到敵人進攻以后,沒有堅持,而是從茂縣、北川等地向懋功一線以北轉移。

六月二十六日,中央在兩河口正式召開政治局會議,會議決定:紅軍“主力向北進攻,在運動戰中大量消滅敵人,首先取得甘肅南部,以創造川陜甘蘇區根據地,……以爭取中國西北各省以至全中國的勝利�!边@個決定無疑是正確的。在會上張國燾卻堅持異議,態度傲慢,主張到川康邊境去創建根據地。金議雖然作了決定,但張國燾根本就不愿執行。他以后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這次會議,也暴露了張國燾要搞分裂,想奪權的野心。

在兩河口會議結束后的第二天,有這么一件事,引起我警惕。張國燾忽然請我和彭德懷同志兩人去吃飯。席上,開始他東拉西批,說我們“很疲勞”,稱贊我們“干勁很大”。最后說,他決定撥一部分兵力給我們補充部隊。我們從張國燾住處出來,我問彭德懷同志,他為什么請我們兩人吃飯?彭老總笑笑說,撥兵給你,你還不要?我說,我也要。往下我再沒有說下去,因為我那時腦子里正在打轉轉。

我們又翻越了幾座比夾金山還要高得多的大雪山,由于部隊有了經驗,都學會個騰起一點身子,放平兩只腳,輕輕地從雪上走過,陷到雪里去的很少,沒有象過夾金山犧牲那樣多人。兩河口會議以后,軍委制定了松潘戰役計劃,以消滅胡宗南的主力。當時得知在松潘附近有胡宗南的共十六個團。為了打松潘,我軍編成左、中、右三路軍:左路軍由一、三、五、九軍團組成,由林彪和我同彭德懷、楊尚昆同志統一指揮;中路軍由徐向前同志指揮;右路軍由陳昌浩同志指揮;分頭向北,繼續前進。

因為這一帶人煙稀少,又是少數民族地區,部隊嚴重缺糧,我們幾乎天天為糧食發愁。這種情況,完全證實了中央一開始的正確判斷。到了黑水、蘆花一帶,部隊要四處籌糧運糧。這一帶有很多大喇嘛寺。刷經寺是其中最大的。寺里大喇嘛都很闊氣,連許多家具都是從上海運來的,藏糧很多,但是不能隨便取用。部隊到處籌糧。有些藏民又誤信敵人宣傳,把糧食埋藏起來了,人也跑光了。部隊有時不得不起用了藏民的糧食,只得留下幾塊光洋,寫個條子,表示歉意。

當時為了掌握政策,團以上都有籌糧委員會,統一籌糧,統一分配。對于收割藏民地里的青稞,總政治部有個嚴格規定;一、各部隊只有在用其他辦法不能得到糧食的時候,才許派人到藏民田中去收割已經成熟的麥子。二、收割麥子時,首先收割土司頭人等的,只有在迫不得已時,才去收割普通藏民的麥子。三、收割普通藏民的麥子,必須將所收數量,為什么收割麥子的原因等,照總政所發的條子,用墨筆寫在木牌上,插在田中。藏民回來可以拿這木牌向紅軍部隊領回價錢。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因為紅軍要生存呀!

在饑餓中,能吃到一點正經糧食就不錯了。蔬菜簡直談不上,能吃到一點豌豆苗那就美極了。我還記得有這么一件事,警衛員弄來一些從一面破鼓上剪下來的牛皮煮著吃,還開玩笑說,頗有點象海參的味道哩!

那時我們一軍團是前衛,四方面軍的三十軍臨時歸我們指揮。前面,毛兒蓋駐有胡宗南的一個營,七月十六日,我三十軍和二師四團將那個營擊潰了,占領了毛兒蓋。敵人臨逃離毛兒蓋時還放火燒了房子。部隊到了毛兒蓋,缺糧情況才比較緩和了。因為毛兒蓋周圍,是個農牧區,土地肥沃,青棵比較多,蠶豆長得很高,藏民養的牛羊也不少。當然,對當時那么多部隊來說,仍然是只能救一時之急。

中央曾利用在毛兒蓋休息的時機,于八月二十日召開了政治局打大會議。我參加了這次會議。會議討論了當時面臨的形勢與任務,通過了《關于目前戰略方針之補充決定》,“補充決定”重申了紅軍“主力迅速占取以岷州為中心之洮河流域(主要是洮河東岸)地區”的戰略重要性,批判了張國燾主張紅軍“主力西渡黃河,深入青、寧、新僻地,是不適當的”,客觀上正適合了敵人企圖將紅軍壓迫至黃河以西不利地區,然后以堡壘線封鎖,切斷一、四方面軍與其他紅軍及全國革命運動之聯系。指出這是畏懼敵人,對自己力量喪失信心的右傾機會主義。會議還決定右路軍為北進主力,左路軍由阿壩到班佑、巴西地區與右路軍會合,共同北進。

在此之前,還召開了一個沙窩會議。那時四方面軍的十一師,政委是陳錫聯同志,駐在沙窩,是在十一師司令部開的。張國燾要補選中央委員,改組中央。毛澤東同志和他作了堅決斗爭。我們那時隨部隊到另一個地方執行任務去了,沒有參加。恩來同志也沒有能參加,因為他肝病犯了,曾經把“戴胡子”醫生調去護理他。聽說毛澤東同志對張國燾說:“你這是開的督軍團會議�!币馑际窍蛑醒胍獧�。

沙窩會議前,中央鑒于胡宗南兵力已經在松潘附近集中,毛兒蓋附近全是藏民,對我們不了解,特別是糧食困難問題,雖有緩和,仍未解決,因而決定放棄松潘戰役計劃,不打松潘,只作為箝制方向。全軍改為執行夏洮戰役計劃,即北上甘肅南部,在夏河至洮河流域建立新的根據地;為此,決定一、四方面軍分別向毛兒蓋和卓克基兩地逐漸集中,組織左右路軍。右路軍由徐向前和陳昌浩同志指揮,由一方面軍的一軍團、三軍團——這時一度改稱一軍和三軍,四方面軍的四軍、三十軍及軍委縱隊一部和新成立的紅軍大學組成。左路軍由朱總司令指揮,實際上是由當時已升任紅軍總政委的張國燾指揮,由四方面軍的九軍、三十一軍、三十三軍,一方面軍的五軍團、九軍團及軍委縱隊的一部組成。先分兩路北上,右路軍以班估為目標,左路以阿壩為目標,然后在巴西會合。

右路軍組成后,有一天,我和林彪在右路軍總指揮部開過會留下來吃晚飯,吃了很多蠶豆。右路軍的政治委員是陳昌浩,他是代表張國燾的。吃完了晚飯還沒有天黑,陳昌浩說,“林彪同志你可以先走,榮臻同志你留下來,我們還要談—談。留下后,他問我,你對遵義會議態度怎樣?你對會理會議態度怎樣?我說,遵義會議我已經有了態度,會理會議我也早已有了態度,這兩個會議我郁贊成,我都擁護�?磥�,他們認為,林彪已經不成問題了,要做我的工作,要動員我出來反對毛澤東同志。談話時徐向前同志也在場,但他在一邊,在地圖上劃標號,正在計劃作戰方面的事,他沒有作聲。就是陳昌浩一個人在那里高談闊論。談致晚上十點鐘了,我說,昌浩同志我要回去了,明天還要行軍。他才說,好吧,你走吧。我就帶了兩個警衛員,牽著一匹騾子,離開了。騾子我也不敢騎,讓一個警衛員牽著走在前面,我走中間,一個警衛員殿后。我過去在不作戰時,從來沒有將手槍頂上子彈的,這次我將手槍子彈上了膛,也叫警衛員將槍里頂上子彈。老實說,我怕陳昌浩整我,也怕遇上藏在藏民中的壞分子打我的冷槍。前不久,我紅二師參謀長李棠萼就是走在路上被冷槍擊中犧牲的。我走了半夜多,才摸回一軍團軍團部。

八月中旬,我們向北走,張國燾向西走,我們向巴西、阿西的進。張國燾就間阿壩前進。到了阿壩,張國燾老說阿壩如何如何好,強調種種理由,就是不向巴西方向來,企圖以既成事實,誘使右路軍也向西進。真是奇談怪論!阿壩再好,也只有那么大一塊地方。我對同志們說,我們光在毛兒蓋附近,前后就耽擱了一個多月,再不能在草地拖了。還是照毛澤東同志講的,出甘肅,不然我們就要完了。我告誡林彪說,你要注意,張國燾要把我們“吃”掉。因為農當時已經獲悉張國燾還有一個方案,要把我調到二十一軍去當政治委員,把林彪調到另一個軍去任軍長�?傊盐覀冋{離原部隊,只不過是命令還沒有發出。當時林彪已經有他自己的“火場”。他說,你這是宗派主義。我說,怎么是宗派主義呢?對這個問題,我們要警惕。張國燾和中央的思想一貫不一致。我們應該想一想。我說這是路線問題。林彪反駁我說,既然是路線問題,你說他路線不對嗎?那他們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哪?我們才幾個人哪?這時,我一方面軍的確只剩下兩萬多人。我駁斥他說,蔣介石的人更多哩,難道能說蔣介石的路線更正確?這時左權、朱瑞同志都在場。他倆都未表態。左權同志當時不表態有他的苦衷,他知道當時王明等人懷疑他是托派,這完全是冤枉,所以他說話十分謹慎。朱瑞同志是在長征途中接替李卓然同志任一軍團政治部主任的。在爭論時,他既沒有支持我,也沒有公數支持林彪。這次爭論,我和林彪都動了氣,拍桌子把一個盤子也打翻了。

右路軍八月二十一日開始出發向草地前進,一軍團由二師四團作先導,走前衛。隨后出發的是右路軍司令部和毛主席、張聞天、博古及紅星縱隊的一部、紅軍大學等。然后是四軍和三十軍,最后是正在病中六天沒有進飲食的周恩來同志帶著三軍團殿后。

離開毛兒蓋北行四十里就進入草地。草地可以說根本沒有路,當時由偵察科長蘇靜同志,帶了一個指北針,找到了一位藏族老太太當向導,在前邊為部隊開路。那位老太太有病,我們派人抬著她走。紅軍過草地,蘇靜同志在前邊開路是有功的。我們走了二十里地就到了臘子塘,路不好走,晚上把樹枝架成棚子宿營。第二天走了五十里到達分水嶺,在附近森林中宿營。第三天定了七十里到了后河,能尋見單株樹的,在樹下宿營。第四天離色既壩四十里宿營。這一夜沒有下雨,附近也無森林,選擇了一些干燥的高地,勉強對付了一夜。第五天才走到班佑。這只是水草地。整個草地的景象,真是“天蒼蒼,野茫�!保Ю镎訚桑皬筒灰娙恕�,“鳥飛不下,獸鋌亡群’,這就是草地。我們的紅色戰士,就是在這樣的荒原上,燃篝火,食青棵野菜,互相激勵,相扶而行。天氣是風一陣、雨一陣。身上是干一陣、濕一陣。肚里是饑一頓、飽一頓。走起來是深一腳,淺一腳,軟沓沓,水漬漬。多少人挺過來了,不少人倒下去了。

我到班佑的前一天,給后面的三軍團軍團長彭德懷、政委李富春同志打了一個電報,把我們沿路經過的情形和后續部隊要注意的事項,特別是把我們的經驗教訓,告訴了他們,并請他們轉報周恩來同志。其中有一段是:“一軍團此次因衣服太缺和一部分同志身體過弱,以致連日來犧牲者約百余人。經過我們目睹者均負責掩埋,在后面未掩埋的一定還有,你們出動時,請派一部攜帶工具前行,沿途負責掩埋�!笔煲院�,得到周恩來同志一份電報,他說:“據三軍團收容及沿途掩埋烈士尸體統計,一軍團掉隊落伍與犧牲的在四百以上……”矚咐我們要“特別注意改善給養,恢復體力”。環境的確是艱苦的,我們的許多同志在作戰中那么英勇沒有犧牲,卻在缺糧少藥,饑餓、寒冷、疾病、高原缺氧的艱苦旅程中痛苦地倒下了。

因為張國燾拒不受命,使紅軍耽誤了行程,而國民黨軍隊卻爭取了時間,逐漸從南從北從東圍過來了。這時尾追我軍的川軍已占據懋功,蔣介石的嫡系周渾元縱隊已集結在雅安,胡宗南的四個師已在松潘、漳臘、包座一線布防,在巴西附近的高山筑起了碉堡群。進到包座的是國民黨原福建軍閥張貞指揮過的第四十九師,這是我們一軍團在中央根據地的宿敵,這次被我右路軍第三十軍消滅了它四個整團。右路軍才進入巴西。

盡管中央在巴西一帶等著阿壩附近的左路軍按原定計劃前來會合,張國燾不僅不來,反而兇相畢露,打電報命令陳昌浩帶領右路軍,包括原一方面軍的一、三軍團全部南下,背棄中央北上的決定。居心險惡。這份電報發到班佑寨右路軍司令部,被當時右路軍參謀長葉劍英同志得到了,他連夜騎馬到巴西報告了毛澤東同志。當時我們一軍團已進到了俄界,巴西只有三軍團少數部隊。我們在俄界對于上述情況一點也不知道。只收到了三軍團發來的一份電報,要我們停止前進,以后派武廷同志送來信件,我們才知道張國燾鬧分裂和中央的危險處境,當時中央在巴西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半夜立即從巴西出發脫離危險境地,同時命令原一方面軍三軍團及軍委縱隊、紅軍大學在阿西集合,繼續北上。先到俄界,會合一軍團,臨時組織為北上先遣支隊,繼續向甘南地區前進。同時電令左路軍等隨先遣隊后北上,張國燾沒有執行。

紅四方面軍廣大指戰員是好的,徐向前同志就說,那有紅軍打紅軍的。這是張國燾的陰謀未能得逞的重要原因之—。

出臘子口,在吳族鎮打騎兵結束長征

北上先造隊出草地后,中央政治局子九月十二日在做界召開緊急擴大會議,通過了《關于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討論了北上的任務和到達甘南后的方針,特別強調要團結好部隊,造成條件再迎接左路軍北上。

然后部隊冒著雨雪交加的嚴寒,沿著白龍江源頭的棧道。進入甘南境內。

打天險臘子口是進入甘南的關鍵性的一仗。臘子口是通往岷縣的一個奇峻的隘口。這一仗是我們報告毛澤東同志,他親自決定打的。并以毛澤東、林彪和我聯合署名,在九月十六日發了一個電報告訴彭德懷同志。電報開頭就說:“頃據二師報告,臘子口之敵約一營據守未退,該處是隘路,非消滅該敵不能前進。”隨后,我們一軍團的幾個領導干部,即根據毛澤東同志下達的決心,冒雨趕到二師去,請師長陳光政委肖華連同四團干部一起,一邊看地形,一邊研究打臘子口的部署。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則駐在朵里寺等待我們的消息。

十六日這一天,四團還沒有到達臘子口,在路上就打了兩仗。打的都是魯大昌十四師派來堵擊我們的部隊,它的兩個營都被我們打垮了,消滅了它一部分。

下午四時,四團先頭營開始在臘子口接敵。我們在臘子口外,邊看邊驚嘆臘子口真是一處天險。要北上,非走此山口不可,別處無路可走。沒有想到在甘南這黃綠相間的漫漫土山中,居然有此險峻地形�?谧雍苷�,只有三十來米寬,仿佛這原先本是一座大山,被一把巨斧劈開了似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中間還有一條咆哮奔騰的河流,稱為臘子溝。水深流急,河上架有一座木橋,橋頭筑有碉堡,這是進入臘子口的唯一通道。敵人在這里布置了兩個營的兵力。山坡上還修了不少碉堡,僅在右岸半山峭壁的碉堡中,就有一連兵扼守。山口往里,直到岷縣,有縱深配置。敵十四師師長魯大昌的四個團都駐守在這一線。四團當時決定,正面由楊成武政委指揮,用一個連從正面進攻,奪取木橋,猛攻隘口,另派兩個連,由團長王開湘率領,沿右岸的峭壁迂回到敵人側后奇襲敵人,達到全殲敵人占領隘口的目的。我們批準了他們的作戰方案。

入夜開始攻擊。負責攻擊木橋的連隊幾次猛攻都沒有奏效。敵人死守橋頭堡。從右岸石壁上敵人傾瀉下來的手榴彈,在橋頭堡五十米內,構成了一片火網;手榴彈木柄和還沒有爆炸的手榴彈,在地上鋪了滿滿一層。我攻橋的部隊始終接近不了橋頭。于是該連在火線上召集黨員會議,決定再接再厲,分兩路奪取木橋。與此同時,負責從右岸峭壁間迂回敵人的兩個連隊,經過指揮員精心組織,在上游不遠處,用馬匹將他們馱過了河,然后由一名自告奮勇、會攀藤附葛的苗族戰士帶領,一批一批地,一層一層地用裹腿帶牽引著,攀上敵人右岸峭壁的后坡。許多同志勇敢跳下巖層,象從天而降似的急襲了敵人,打得敵人丟盔棄甲。這時我攻擊橋頭的那個連隊又開始了他們的第六次攻擊。兩下夾攻,敵人狼狽逃竄。到九月十七日早晨,四團終于占領了天險臘子口。并在當天窮追九十里,占領了大草灘(即現在的三草灘)。繳獲糧食數十萬斤,鹽二千斤。這對當時剛出草地不久的部隊,真是無價之寶。當地回、漢族群眾對我們紅軍的熱情歡迎,更使部隊受到鼓舞

臘子口一戰,北上的通道打開了。如果臘子口打不開,我軍往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無論軍事上政治上,都會處于進退失據的境地�,F在好了,臘子口一打開,全盤棋都走活了。

臘子口一打開,我前鋒偵察警戒部隊一直的伸到甘南重鎮——岷縣。我們過了臘子口,當夜又翻了一座山,山雖不太高,但正下著雨,天黑路滑,真是難走,一不小心,就掉到山澗里去了。過這座山犧牲了好幾位同志。為了趕路,我騎在先念同志送給我的那匹騾子上,任它走罷,還好,順利地到了山腳下。一過山就是大草灘,我們在這里住了一夜。這個地方回民烙的大燒餅有臉盆那么大,北方人叫鍋盔。我們買了不少,因為饑餓,吃著真香,于是又叫老鄉烙了一些。后面毛澤東同志他們來了,吃了也贊不絕口。九月十九日,我和林彪隨二師部隊進駐哈達鋪。在這里我們得到了一張國民黨的《山西日報》,其中載有一條閻錫山的部隊進攻陜北紅軍劉志丹部的消息。我說,趕緊派騎兵通信員把這張報紙給毛澤東同志送去,陜北還有一個根據地哩!這真是天大的喜訊!

九月二十二日,毛澤東同志召集第一、三軍團和中央軍委縱隊的團以上干部,在哈達鋪一座關帝廟里開會。他在會上作了政治報告。他說我們要北上,張國燾要南下,張國燾說我們是機會主義,究竟哪個是機會主義?目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我們就是要北上抗日。首先要到陜北夫,那里有劉志丹的紅軍。我們的路線是正確的�,F在我們北上先遣隊人數是少一點,但是目標也就小一點,不張揚,大家用不著悲觀,我們現在比一九二九年初紅四軍下井岡山時的人數還多里!我們現在改稱陜甘支隊,由彭德懷同志任司令員,我兼政委。支隊之下,編為三個縱隊,林彪任支隊副司令員兼第一縱隊司令員,我任一縱隊政委,下屬一、二、四、五、十三大隊,也就是五個團。二縱隊司令員是彭雪楓,政委是李富春。三縱隊即中央軍委縱隊,由葉劍英同志任司令員,鄧發同志任政委。全文隊由七千多人編成。最后毛澤東同志動員大家振奮精神,繼續北上,并告訴大家,從現地到劉志丹同志創建的陜北根據地只不過七八百里了。

部隊繼續向隴東高原前進。蔣介石急調胡宗南和西北軍、東北軍主力在西蘭公路和平涼至寧夏的公路上布置封鎖線。九月底,我四大隊先占領隴西,緊接著我一大隊急襲通渭城,占領了這萬余人口的城市,消滅魯大昌部和保安團三百多人。部隊在這里休整恢復體力,然后向陜北前進。

在前進的路上,我們的部隊幾次和敵人的騎兵遭遇。我們在草地上打過騎兵,但有的部隊仍不知所措,如何打騎兵提到了教育日程。我們的部隊歷來是和兩條腿的敵人作戰,現在要和六條腿的敵人作戰。它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刀光閃閃,聲勢奪人,如何打法,確是一個新課題。林彪當時對這個戰術抓得很緊,部隊都學會了打騎兵歌。越過六盤山之后,十月七日,在青石嘴打了一仗,打的是東北軍何柱國的騎兵。六盤山駐有何柱國的一個騎兵軍,駐青石嘴的是它的第七師第十三團的兩個連。當時,他們在村里休息,我和林彪、左權在山上拿著望遠鏡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把馬鞍子卸在地下在那里休息,根本不知道我們已經來到他們跟前。隨后,毛澤東同志也上了我們站的這個山頭。他叫把各個大隊的領導干部都召集來,決定要消滅這股敵人。他親自命令一大隊和五大隊從兩側迂回兜擊,四大隊從正面突擊。三個大隊象猛虎撲食似地撲下山去,把敵人解決了,繳獲了一百多匹馬。大家對打騎兵有信心了。我們用繳獲的馬匹裝備了縱隊的偵察連,我們也開始有自己的騎兵部隊了。第一任騎兵偵察連連長是梁興初,副連長就是日后馳騁在晉察冀根據地的騎兵團長劉云彪。

第二天,四大隊走前衛。走到白羊城附近,天則蒙蒙亮,駐慶陽敵人鄧寶珊的兩個地方小團隊,迎面來了。敵人一點也沒有想到紅軍來得這樣快。四大隊臨肘組織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干凈利落地把先頭那個部隊消滅了。我和朱瑞主任到達四大隊時,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俘虜都集合起來準備上送了。

十月十八日部隊到達吳旗鎮附近,十月十九日我們正式進了吳旗鎮。這時,寧夏二馬(馬鴻逵、馬鴻賓)和毛柄文的騎兵又跟上來了,緊迫在我們的后邊不放。行軍掉隊的戰士吃他們的虧不少。我們到達吳旗鎮時,已經是下午了。一縱隊還在抗占氣勢洶洶的騎兵的攻擊。毛澤東同志認為,讓敵人的騎兵一直跟進陜北,對我們很不利,總是被動。他給我們交代,要想辦法打它一下,要我到前面去看看情況再下決心。半天下午我們跑到前邊陣地上看了看,看究竟打得贏打不贏。我心想,把敵人帶到陜北去也確實不好呀!傍晚回來,我向毛澤東同志作了匯報,我說,我們應該出擊。敵人騎兵也就是幾千人,別看他在馬上氣勢洶洶,真正打起來,他就不行了。他一定要下馬和我們作戰,還要招呼馬匹,戰斗力就會下降。毛澤東同志同意第二天早晨出擊。十月二十一日,二縱隊在左翼,一縱隊在正面向正迂回吳旗鎮西北部的敵三十五師騎兵團的兩千多騎兵出擊,果然,我們出擊不久,敵人就垮了。隨后,我們在楊城子以西,在齊橋、李新莊間,分別阻擊敵三十二師和三十六師的兩個騎兵團,又將敵人擊潰。敵人騎兵這次垮了以后,一段時間再沒有敢來侵犯。我們將先后俘獲的敵人的馬術教官、獸醫以及會釘馬掌修馬鞍具的工人都補充了我們的騎兵隊伍,我們的騎兵連就更充實了。

我們初進吳旗鎮,看到在一間窯洞的門口掛著工農民主政府的牌子。我們到了陜北根據地了!從此,我一方面軍正式結束了長征。長征以來,我們做夢也想找一個落腳點,現在總算有一個落腳點了。我們開始把傷兵安置在后方,長征以來一直苦惱我們的這個問題,現在解決了。我們在吳旗鎮休息了幾天。知道徐海東同志領導的紅二十五軍也到達陜北了,還派了人來和我們聯絡,真是令人高興。十一月六日,在甘泉南邊的象鼻子灣,我們中央紅軍和徐海東同志領導的二十五軍、劉志丹同志領導的二十六軍、二十七軍勝利會師了。

十一月七日是俄國十月革命節,我們在甘泉縣駐地套塘口開運動大會,全面檢查了部隊的軍事、政治、文化和體育訓練素質。這是我們從中央根據地就有的傳統作法,那時多是選在“五一”或“八一”開,長征以來沒有機會開,所以這次開得很熱鬧,把開展革命競賽的風氣,帶到了陜北高原。在這次運動會以前,奉中央軍委命令,恢復一軍團建制。仍由林彪任軍團長,我任政委,左權任參謀長,朱瑞任政治部主任。這個新恢復的一軍團,實際上是一、三軍團的合并,為了繼承從南昌起義到井岡山會師的光榮傳統,保留和沿用了一軍團的番號。新恢復的一軍團,下屬二師和四師、第一團和第十三團。過一個月以后又恢復了一師的建制。這次運動會結束時,我站在一個八仙桌上,面對全軍團的部隊講了一次話,對比賽作了獎評,并強調要互相學習,特別要注意向四師和十三團的同志們學習,他們過去是三軍團和紅七軍的,他們有許多好作風,原一軍團的同志要好好學習。

兩天以后,中央在象鼻子灣召開全軍干部會議。毛澤東同志和周恩來、張聞天、彭德懷等同志先后到達會場。毛澤東同志對長征作了總結。他首先對大家說:“同志們,辛苦了!”引起會場上一片熱烈的掌聲。接著,他說:我們從瑞金算起,總共走了三百六十七天。我們走過了贛、閩、粵、湘、桂、黔、滇、川、康、甘、陜,共十一個省,經過了五嶺山脈、湘江、烏江、金沙江、大渡河以及雪山草地等萬水千山,攻下許多城鎮,最多的走了兩萬五千里。這是一次真正的前所未有的長征。敵人總想消滅我們,我們并沒有被消滅,現在,長征以我們的勝利和敵人的失敗而告結束。長征,是宣言書,是宣傳隊,是播種機。它將載入史冊。我們中央紅軍從江西出發時,是八萬人,現在只剩下一萬人了,留下的是革命的精華,現在又與陜北紅軍勝利會師了,今后,我們紅軍將要與陜北人民團結在一起,共同完成中國革命的偉大任務!

長征,在人類歷史上確實是前所未有的,是極其偉大的。它在世界人民的心目中,早已成為不朽的英雄史詩。它不僅是我黨我軍的光榮和驕傲,也是中國無產階級和中國人民的光榮和驕傲。是我們寶貴的精神財富。長征以勝利說明了一個真理:農民起義沒有共產黨的領導,近代的革命運動沒有共產黨的領導,都是不能成功的。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以農民為主要成份的軍隊才形成為一支戰無不勝的鐵流;艱苦卓絕的二萬五千里長征之所以取得最后勝利,各路紅軍始終未被敵人所撲滅,就集中地說明了這一點。

打直羅鎮 獻奠基禮

一九三五年的十一月,陜北高原早已是雪花飄飄了。由徐海東同志率領先期到達陜北的紅二十五軍與劉志丹同志領導的紅二十六軍、二十七軍合編為十五軍團。一軍團和十五軍團合稱為第一方面軍。此外,尚有陜北地方主力部隊紅二十六軍和二十八軍。同時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也宣布成立,由毛澤東任主席,周恩來、彭德懷同志任副主席,統一指揮紅軍作戰。紅軍在陜北的陣容大振。這時候蔣介石脅迫東北軍組織了五個師,向陜北根據地進攻,企圖合圍我軍于葫蘆何與洛河之間的地區而消滅之。敵南路六十七軍王以哲的一一七師,沿洛川、鄜縣(今富縣)大道北上,敵西路由五十七軍董英斌率領一○九、一○六、一○八、一一一等四個師,從甘肅慶陽、合水沿葫蘆河向鄜縣方向前進。其先頭兩個師,一○九師和一○六師,十一月初占領了太白鎮以后又占領了黑水寺,有向直羅鎮方向前進的模樣。這兩個師就成為毛澤東同志物色殲滅的目標。殲滅地點就預先選定在直羅鎮。

這是一個嚴寒的冬天,而一軍團當時尚缺兩千多套棉衣補給不上,部隊在陜北透骨鉆心的寒風中致病送醫院的先后達千余人次。部隊靠士氣旺盛御寒,寄希望于打一個勝仗解決棉衣等軍需、給養問題。

毛澤東同志親自指揮紅十五軍團和一軍團打了這一漂亮的殲滅戰。十一月五日,毛澤東同志就要我和林彪到象鼻子灣軍委總部開會,確定了打直羅鎮戰役的總的決心,開始研究制定戰役計劃。戰役發起的前兩天,毛澤東同志即組織十五軍團和一軍團團以上的干部在張村驛會合,到直羅鎮西南面的小山頭上看地形,研究具體部署。直羅鎮是一個不到百戶人家的小鎮子,三面環山,鎮子的北面有一條小河流過。鎮子的東頭有座古老的破寨子。大家認為把敵人放進直羅鎮殲滅,地形對我十分有利。

二十日下午,在我們小部隊節節抗擊下,敵人進了直羅鎮。先開進直羅鎮的是敵人的一○九師的三個團和一一一師的一個團,后面的一○六師開到黑水寺附近,就不太敢向前進了。于是一○九師就成為我們先殲滅的對象。

規定接敵的那一天晚上,我們—軍團走錯了路,毛澤東同志比我們還先到。我們帶著部隊到達時,他說:“唉呀,我等你們好久了,你們怎么現在才到�!庇谑牵s緊按預先區分的任務,開進接敵。

整個的部署是按毛澤東同志“要的是殲滅戰”的指導思想部署的。十五軍團基本上是由南向北,一軍團是由北向南,當天夜間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直羅鎮。

一軍團的二師和四師都參加了這次戰斗。當時進到直羅鎮的敵人部署是,在河北面是一○九師的兩個團和師直屬隊,另兩個團在河南。我軍的大體部署是這樣的:十三團配合十五軍團從藥埠頭以北地區,由南向北攔頭突擊敵人,四師一個團直插黑水寺,一方面堵住敵人的退路,一方面箝制黑水寺的敵人。二師、第一團及四師另兩個團由北向南直接攻擊直羅鎮的敵軍。

毛澤東同志的指揮所設在北山坡吳家臺北端高地幾個破窯洞附近,直接觀察戰場情況,指揮戰斗。彭德懷司令、徐海東軍團長則指揮十五軍團和十三團,我和林彪跟隨一軍團主力,直接指揮作戰。十一月二十一日拂曉前五時半,我們已部署完畢,拂曉發起戰斗。沖鋒號一響,山鳴谷應。千軍萬馬,直沖敵人營壘。沖殺拼刺之聲震天。打到上午十一時左右,二師已攻入直羅鎮,十五軍團也將敵人設在南面山上的陣地攻破。敵人在天上雖然有六架飛機耀武揚威,但是地面的指揮體系已被打亂。不過敵人還想垂死掙扎。打到中午,忽然上來一股敵人,約摸有一團人的樣子,直向一軍團指揮部所在的山頭上沖來,企圖向西突圍出去。敵人向我們越逼越近。這個陣地,原來我們是命令二師陳光帶一個團來占領的�?墒撬麄冞沒有到達,敵人就上來了,我們只得帶著直屬部隊,面對面地阻擊敵人。我們當時身邊只有一個警衛排,將警衛連派去保衛毛澤東同志去了。我們命令這個警衛排就地死守,左權參謀長叫通信員趕緊把偵察連、工兵連調上來,還命令直屬隊所有的人都拿起槍進入陣地,保證不叫敵人沖出去�?墒侵睂俨筷牄]有充足的子彈,每人才只有四發,而且警衛排又沒有長槍,只有用駁殼槍射擊敵人。戰斗打得十分艱苦。我的一個老警衛員叫孫起鋒,差不多是從江西瑞金參軍以后就跟著我的,這次就在離我不遠的陣地上,沖鋒時中彈犧牲了。直到后來,還是警衛連上來了,我才帶著這個連將沖上來的敵人壓下山去。為了表彰孫起鋒同志的英勇,我將他犧牲時背的一只帶血的圖囊一直保存著,直到進北京交給了軍事博物館。直羅鎮上的戰斗,打到當天中午,敵人河北一○九師的兩個團和其師直屬隊被我全部殲滅,無一漏網。鎮子東頭那座破土寨子等地的敵人,二十三日突圍,也被我十五軍團在追擊途中將其消滅。

在這次戰斗中,四團代政委黃更同志英勇犧牲了。他是省港罷工的糾察隊長,參加過廣州起義當敢死隊隊長,任過八軍團政委,犧牲的時候是中央委員。軍委本已決定:或者將他調到一個新單位去任政委,或者到中央去工作。他本人也知道馬上就要離任,可是他堅決要求等打完這一仗再去就任新職。他是一位很好的同志,這次不幸中彈,為革命過早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此外,二團團長李英華同志也在這次戰斗中光榮犧牲。

解決直羅鎮之敵以后,我們回頭北進,想消滅黑水寺的一○六師。一○六師得知直羅鎮一○九師被殲,立即逃跑。林彪有事,毛澤東同志命我帶一軍團追擊。當時雪大路滑,我一直跟著前面的部隊,追到了太白鎮,消滅了敵人一個團。一○六師師長忱克過去跟我們有些關系,毛澤東同志要我在前線釋放幾個俘虜軍官,并捎話,只要東北軍同意反蔣抗日,與紅軍停戰,我們俘虜的人槍,日后可以如數歸還。在太白附近,通過一○六師我地下黨員在中間傳話,與沈克談判幾次,沈克吞吞吐吐,始終不予明確答復。毛澤東同志認為再談無益。我們一軍團就奉命撤回。這次戰役,俘虜的敵人真不少。后來我們對這些俘虜進行教育后,將他們都放回去了。這對于日后爭取東北軍建立抗凰民族統一戰線起了好的作用。

整個直羅鎮殲滅戰的結果是:敵一○九師被殲滅師長牛元峰被擊斃,還捉住了敵人的好幾個營長和團長。我軍共俘虜敵人五千三百多名,打死打傷敵一千多人,繳獲槍三千五百多支,輕機槍一百七十六挺,迫擊炮八門,無線電臺兩架,子彈二十二萬多發,大大地改善了紅軍的裝備。

受此慘重打擊,敵一○六師的殘部和董英斌的另外兩個師不得不退回甘肅合水縣。敵東路的一一七師也不得不退出鄜縣。

直羅鎮戰役結束以后,十一月三十日,毛澤東同志在一方面軍營以上干部大會上,對直羅鎮戰役勝利的經驗和意義作了詳細的總結。大家很受鼓舞。以后毛澤東同志在評價這次戰斗時又說:“長征一完結,新局面就開始。直羅鎮一仗,中央紅軍同西北紅軍兄弟般的團結,粉碎了賣國賊蔣介石向著陜甘邊區的‘圍剿’,給黨中央把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的任務舉行了一個奠基禮�!�

我們榮幸地參加了這個奠基禮。

打完直羅鎮以后,林彪情緒高一些了,話也略多一些了。但是他對中央的路線終歸是不滿意的,他平時又是一個不愛講話的人,和他共事,推心置腹地交換一些意見,有時感到困難。往好處想他,這個人似乎很深沉,往壞處想他,又覺得他很陰沉甚至有些鷹鷙,我們初到陜北,看到陜北一些荒涼衰敗景象,一般稍有頭腦的同志,都能理解這是統治階級多年殘酷統治壓迫剝削的結果,同時也是多年戰爭來回拉鋸造成的必然景象。只要路線糾正了,加強建設,根據地是可以逐漸恢復過來的。可是林彪見了很悲觀。他不止一次地流露,要帶一些部隊去陜南打游擊。十二月中旬,中央政治局召開瓦窯堡會議以前,曾征求軍團領導干部對戰略問題的意見。林彪在信中就正式向中央提出,要到陜南去打游擊,說這比在陜北鞏固和擴大根據地更重要,而且要求把紅軍主要干部調出,由他帶領到陜南打游擊。這封信當即受到毛澤東同志的批評,認為他同中央有分歧,要他改變主意,但他仍不死心。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他還在一封電報中和中央軟磨,說“我還在期待中央批準我打游擊戰爭�!蔽覄袼f:我們只有這樣一點部隊,只保存這么一點骨干,你能帶多少去呢?你帶多了我們這里能維持下去嗎?我們這個根據地能不能鞏固呢?我說,你不要看到目前這幾個破窯洞,它終歸是個根據地,是我們的落腳點。我們不是經過兩萬五千里才找到了這幾個破窯洞嗎!你去陜南,搞不好,連破窯洞也找不到。你別以為陜南四方面軍曾經從那里經過,打過游擊戰,條件會好,我看綜合各方面條件來看,不見得一定會強過陜北。對我的勸說,他根本聽不進去,以后態度一直比較消沉。(聶榮臻)

(來源:民族魂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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