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環球在線消息:近日,美國國防部推出《2008年中國軍力報告》,“質問”中國軍力發展狀況,構想中國要將美國視為假想敵的可能性。
筆者認為,這種以預設假想敵理論為依托的想法,既不符合中國的發展方向,也不符合當今和未來的國家利益需要。揣測中國會預設假想敵,更是沒有必要。
美國熱衷推行“假想敵”戰略
早在歐洲中世紀的十字軍東征時,就有以異己宗教派別為假想敵的戰略。在當代,最具影響力、并被許多戰略分析家奉為圭臬的,則是美國的國家戰略。19世紀中葉,美國以墨西哥為頭號假想敵,以陸軍為主要發展方向,巧取豪奪加利福尼亞、得克薩斯等數百萬平方公里土地,使墨西哥成為近代喪失領土最多的國家之一;之后,美國制定“檸檬色方案”,把西班牙當作頭號假想敵,發展海軍和遠洋投送能力,最終通過美西戰爭奪取了菲律賓和古巴,成為美洲霸主。
二戰后,假想敵戰略在美國國家戰略中地位更加重要。美國先后提出并遵行過“二加一戰略”、“一加二戰略”、“一加一戰略”和“靈活反應戰略”等,旨在冷戰期間,以社會主義國家陣營為假想敵,同時遏制其它地區可能的威脅與挑戰;冷戰后,美國國內一度出現了以中國為“假想敵”的說法,而在“9?11”事件后,又以所謂的“流氓國家”為假想敵,同時警惕其它新型大國可能的威脅與挑戰。
這種假想敵戰略產生的效果自然非常顯著,不僅美國歷屆政府奉行不悖,美國以外的評論家也多對此有很高評價,中國某位學者甚至在其《論中國的戰略產業》一文中,推崇這種“美國最成功的國家戰略”。
但是,美國之所以能推行假想敵戰略,且所得大于所失,是與美國的全球擴張戰略、超強的國力與兩面臨海等相對安全的周邊環境有關。美國為了維持自身的發展并保持住自己的霸權地位,總是要主動選擇假想敵,而其實力和天然稟賦又保證了它即使出了問題,也不至于過度損害國家戰略利益。比如,美國采用“先發制人”的方式,拔掉了薩達姆這個假想敵,卻深陷伊拉克泥潭,損害了美國的軟實力,但如此重大的戰略錯誤終究還是沒有危及美國本土安全。
假想敵戰略的副作用巨大
其實,假想敵戰略本身存在巨大的副作用。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就先后把中國、俄國和美國當作假想敵,進行有針對性的發展,結果雖得志于一時,卻終于因此拖垮了自己,日本《VOICE》月刊2006年第4期上,學者松村邵在《海洋國家日本的軍事戰略———對照戰史則防衛政策課題自然明了》一文中,撫今追昔,沉痛指出,這種不顧國情、不顧自身發展潛力的假想敵戰略,是拖垮舊日本的罪魁禍首。同樣,盛極一時的蘇聯,也是在一味地和“假想敵”全面攀比中,亂了自家方寸,最終土崩瓦解。
建國后中國也的確采取過類似“假想敵戰略”的國家方略,如“一邊倒”、“三個世界”、“兩大陣營”等,但都是被迫應對,不得已而為之。事實上,作為弱勢的中國,采用假想敵戰略可謂先天不足:首先,假想敵戰略的關鍵是挑選對手,先發制人,以我為主,而中國的國力、國際地位和發展方略都決定了自身不可能采取咄咄逼人的攻勢外交。想借假想敵戰略快速反應、消滅威脅于生成中的優點難以發揮,其缺乏靈活性、亦步亦趨、浪費資源和戰略潛能的副作用卻十分突出,甚至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近30年來,中國自身國力雖有了很大提高,但與一些強國、富國比仍有較大差距。更重要的是,中國選擇了一條和平發展的道路,而不是像美國那樣四處擴張。中國在國際舞臺上是后來者,許多通行的秩序、規則都是其它老牌強國所制定,只能通過耐心的工作、威望和號召力的積累逐步磨合、逐步影響,并使之一點點有利于己,而假想敵戰略則勢必令許多國際力量警惕、猜忌,反倒增大了中國實施自己戰略目標、發揮國際影響、提高國際地位的困難。
此外,當代社會國際關系錯綜復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個國家可能在此問題上立場一致,在彼問題上卻針鋒相對,在此時是伙伴,在彼時又是敵手。陣壘分明的假想敵戰略即使強大如美國,當前施行起來也是困難重重,問題多多,中國更是沒有必要采用類似戰略。
中國沒有必要樹敵
過去,國際環境、中國所處地位,決定了中國的選擇余地十分狹窄,“假想敵”戰略可以說是被迫的、被強加的,是無可奈何的、不是選擇的選擇。今天則不然,中國的國力和國際地位顯著提高,選擇余地明顯增大,可以說,中國第一次處于可以主動選擇國家戰略的有利態勢,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當然沒有必要重拾不合時宜的假想敵戰略,而會選擇符合國家戰略利益的新路。
所謂新路,首先是以我為主。國際地位也好,世界話語權也罷,說到底取決于自身的強大,自己強了,說話也就有人聽,外界的威脅也就不成威脅了,而且以我為主、安全第一的國防戰略,適用于任何可能的外敵,較諸針對性很強的“假想敵”方略,顯然高出不止一籌。正如中國著名國際問題專家王緝思教授近期著文所言,當前的國際戰略應“服務于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的經濟建設”,這一中心目標確定下來之后,下一步應當是“審視實現這一目標的主要障礙是什么,威脅來自哪里,而又如何克服障礙,戰勝威脅。需要研究行動方案,計算成本和代價”,“不能把實現中心目標的主要障礙設定為某個或某些國家,也不能把手段和方案設定為單純地改善國家關系”。
其次,就是積極承擔國際義務,做一個活躍的、負責任的世界大國。爭取話語權最好的辦法不是推翻講臺,而是自己多發言、發好言。今天的中國完全有能力在國際維和、建立經濟新秩序、環境保護和國際文化交流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并借此多交朋友、擴大影響、提高聲望,實現自身國家利益的最大化。
假想敵理論的最大弊端,是容易因不必要的樹敵,拖慢自己發展的步伐。國際政治是錯綜復雜的,絕不是非黑即白、非友即敵這般簡單,過于簡單、片面地“劃線”,就可能將競爭對手“催化”為真正的敵人,進而迫使許多中立者不得不在兩個敵對者間選擇、站隊,將許多原本可能成為朋友、或至少不會是敵人的人推到敵對陣營。美國著名學者約瑟夫?奈曾有一句名言:如果把中國當作敵人,那么中國就是敵人。同理,如果中國把某個國家當作敵人,那它也就是中國的敵人。所謂國際關系,是“建構”、也就是培養出來的,而假想敵戰略不利于建構符合中國國家戰略利益的、良好的國際關系。
當然,不設假想敵絕不意味著不重視國家安全。當今世界,威脅中國國家安全的因素、力量錯綜復雜,不設假想敵的真諦,是考慮任何潛在的威脅,而非僵化、機械地將某個特定國家、特定勢力作為自己的最大對手。《孫子兵法》云,“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只有以我為主,一切以國家最高安全利益為國家戰略的底線,從全面確保國家戰略安全的角度均衡地、多方位地加強國防建設、發展國際關系,才是最符合國家安全利益的選擇和戰略。(作者戚華/是旅居加拿大的華人學者)
(來源: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