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桑拿浴
在科考途中,“大洋一號”先后4次橫穿赤道。烈日當空,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甲板都被烤成了燙板,足有攝氏四五十度。但水手們每天還得保養甲板上的設備。為了讓“大洋一號”在每一個停靠的碼頭不給中國人丟臉,水手們每個月都要登上小工作艇,在大海里為船體“美容”——清潔,刷油漆,一干就是一整天。爬回甲板后,他們才感覺到渾身疼痛,連飯碗都端不起來。這種“赤道桑拿浴”的日子,前后經歷了兩百天。
“六船長”心疼自己的弟兄,偶爾會拎出一箱啤酒。這是船上最好的“犒勞”了。海風里有了酒的香味,大家能暫時忘記疲勞,忘記寂寞,也忘了想家的滋味。“六船長”守在一邊,看著兄弟們喝,心里掠過一絲安慰。可轉念一想,船上經常會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故,事故就是命令,大家得同心協力去解決。于是,盡管內心有一百個不情愿,陸會勝還是“敗興”叮囑道:“別喝多了,等下了船,我和你們一醉方休。”
在船上,無人有權放縱自己,因為“大洋一號”承載了太多的期望。
“大洋一號”原名“地質學家彼得·安德羅波夫號”,曾是蘇聯的一艘海洋地質和地球物理考察船。1994年7月,中國大洋協會從俄羅斯遠東海洋地質調查局買了過來。2002年,“大洋一號”在上海進行了歷時近一年的“精心改造”,陸會勝全程參與了它的“現代化過程”。從那以后,除了一次短暫的學習,陸會勝和“大洋一號”形影不離,前后7次出海。
這一次環球科考,是被“逼”出來的。1973年,美國人在3000余米深的海底,發現在熱泉硫化物的出氣口周圍,竟有旺盛的海洋生物群。在如此劇毒、高溫、沒有陽光的惡劣環境下,生物群是如何生存的?這對人類來說,意義重大。
“我們起步已經晚了。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陸會勝每次想到這里,心就會懸起來,這樣的壓力,對任何人都是一種考驗,何況還要持續近300天。
“六船長”和“光頭黨”
“大洋一號”的生活是寂寞的,因為“今天是昨天的重復,明天是今天的繼續”。
在船上的很多地方,都同時掛著3個指示不同時間的鐘表:當地時間、北京時間和格林威治時間。陸會勝的房間里還要多一個——即將停靠的補給港口的當地時間。
北京時間是用來和國內聯系的;格林威治時間是填寫海上日志時的國際標準時間;停靠港口的當地時間,則是為了方便船長與對方聯系。但對這群出海的人來說,最在乎的是當地時間,確切地說,是當地時間與北京時間的時差,那意味著他們離“家”的距離。
在前半段航程中,陸會勝說著笑著,“喂喂,大家往后看。看,我們只比北京早2個時差……”到了后半段,就往前看——“我們只比北京晚5個時差”離家越來越近了。
為了排解對家的思念,“大洋一號”有個傳統:剃光頭,而且是船長陸會勝親自“操刀”。一上船,陸會勝就先把大家的腦袋剃成各種各樣的陰陽頭,待在場的人嘲笑個夠,再全部剃掉。“沒別的意思,只為了讓大家開心開心。能笑,這在船上很重要。”現在說起來,陸會勝仍然很開心:“那是我在船上最輕松的時刻了。即便到了科考目的地,只要還沒靠岸,我睡覺就不會踏實。”
在這條船上,陸會勝的睡眠是件大事。他睡無定時,但還會經常被吵醒。陸會勝早就習慣了時斷時續的睡眠方式——電話鈴聲一響,他連短暫的清醒時間都不需要,一定是一個鯉魚打挺,準確地抓住電話:“哪里又出事故了?”
船長再不睡覺,他的神經和身體就要“罷工”了。所以,除非情況緊急,船員們在向他請示、匯報情況時,都會輕輕敲門。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萬萬不能生病的。
不能“生病”的還有那套動力定位設備。它是定點取樣的關鍵。有一次,為了取到足夠的硫化物樣品,動力定位系統連續運轉了近10多個小時。陸會勝撫摸著它,疼惜地說:“辛苦了,在不作業的間隙里,我會及時安排你休息的,也要為你檢查‘身體’。堅持住,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