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站環球在線消息:在河南永城市的芒碭山里,有一座云霧繚繞中的墓地,墓碑上刻著郭沫若手書的“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之墓”。墓園外,有一個叫丁家窯的村子,村里的人們至今依然認為自己是陳勝的守墓人——2000多年前,漢高祖劉邦派出30戶丁役為陳勝守墓,從那以后,他們世世代代沒有離開過芒碭山。
發牢騷,說出千古名言
戰國末年,強大的秦國在關中殺得眼紅,南方的楚國小城陽城卻很寧靜。一個被雇來耕田的少年悠閑地坐在田壟上休息,看著旁邊的同伴,忽然感嘆了一句:“茍富貴,無相忘。”同伴們愣了一下,哄然大笑:“你現在是個耕地的,會有什么富貴?”少年嘆了一口氣:“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他一開口,就說出了兩句流傳千古的話。
這個少年姓陳名勝,字涉。轉眼間,又過了20多年。在這20多年里,楚國滅亡了,國家統一了,陳勝從一個楚國人變成了秦朝人,從一個幫傭耕田的少年變成了軍隊里的小頭目“屯長”。這種種轉變給了后人爭議的空間——與其說陳勝是一個農民,不如說他是一個有良好修養的城市平民。他有名有字,發牢騷都措辭文雅;還得到了軍中的職位;他有一個叫呂臣的家臣,又認識地方上的豪強。看來少年時的耕田,只是他混得不好時干的臨時職業。當他登上歷史舞臺時,已是一個帶領900名士卒趕去邊境和匈奴作戰的小頭目。
這是秦始皇去世那年的七月。陳勝和900士卒當然不會為秦始皇的死悲痛。自從秦統一之后,民眾還來不及歡慶免受列國戰爭之苦,又掉入秦始皇編織的嚴酷法律網中。嚴到什么程度?秦法的刑罰有12種,同一種刑罰內,又分了罰款、遷徙、服刑、鞭打、殘害肢體、處死等不同級別。這些刑罰可以重復使用、結合使用,甚至在嫌疑犯的家屬和朋友中使用。
在酷刑的威懾下,從咸陽不斷發出的“征發令”無人敢違。凡成年男子,不是被征去修宮殿,就是被征去打匈奴。秦始皇死了,秦二世來了,但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
起義前,利用鬼神相助
在陳勝起義之前,士卒曾釣到一條魚,發現魚肚里藏著一封帛書,上面有三個血紅的字:“陳勝王”。夜里,半空中回蕩著“大楚興,陳勝王……”的呼喊。士卒們嚇壞了,紛紛討論這些靈異事件。
其實,一切都是陳勝安排好的。
陳勝帶著900名準備和匈奴作戰的士卒走到了大澤鄉,這個地方在如今的安徽省宿縣小劉村,靠近淮河支流。不知道老天爺是在和陳勝作對,還是在和秦朝作對,它降下連綿不絕的大雨,沖毀了道路,迫使士卒滯留在大澤鄉,不能按時到達邊境。依據刑罰,他們全部要被處死。
陳勝不想死,他想和命運做一次抗爭。雨夜,他把同鄉、另一名頭領吳廣叫到自己住處,壓低聲音說:“我們已經被逼上絕路,逃跑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做一番大事,怎樣?”吳廣沉思了一下:“我也有此意,但就憑我們幾個人怎么成?”陳勝想了想:“秦二世不是長子,沒有繼承權,做皇帝的應該是大公子扶蘇,聽說扶蘇被胡亥殺了。還有,項燕是我們楚國當年對秦作戰的名將,楚國人很懷念他。如果我們以這兩個人的名義起事,一定會得到擁護。”
兩人跑去找占卜者。卜過一卦后,占卜者說:“你們要做的事都會成功,但你們死后會化為厲鬼。”吳廣覺得脊背發涼,陳勝卻來了靈感:“我有辦法了。”——在那個時代,人們深信神鬼的存在,陳勝打算利用這一點。他和吳廣偷偷在帛上用朱砂寫上“陳勝王”三字,塞入了魚肚子里,刻意讓士卒捕到這條魚。接著,吳廣深夜躲進營地旁的寺廟中,燃起篝火,怪叫:“大楚興,陳勝王!”
鬼神的預言震懾住了士卒,他們開始相信陳勝就是未來的王。
舉義旗,天下群起響應
起義進行得很順利。
陳勝首先除掉了這支隊伍的大頭目將尉。他讓吳廣故意對喝醉的將尉說要逃跑,將尉大怒,當眾鞭打吳廣。醉醺醺的將尉只顧揮動他的鞭子,無意中脫落了腰間的劍。吳廣趁機奪起寶劍,回身殺掉將尉。陳勝就勢帶領憤怒的士卒殺死了另一個將尉。
陳勝站在土崗上,大聲說:“兄弟們,我們已經耽誤了行程,按照法律會被斬首。即使不被殺掉,在北方打仗也是九死一生。秦皇無道,把我們逼上絕路,不如就此起事。壯士不死便罷,死就要死得轟轟烈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大約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群眾集會和演講。大凡造反之人,都有天生的口才和煽動力。陳勝最后一句話贏得了驚天動地的歡呼。他自封為將軍,任命吳廣為都尉,打起公子扶蘇的旗號,號稱大楚。他們攻下大澤鄉,又攻占了安徽的幾個縣城。
當陳勝打進楚國的舊地時,軍隊已經浩浩蕩蕩:戰車六七百輛,騎兵千余人,步兵數萬人。楚國的地方名流陳馀、張耳、周文傾巢而出,孔子后人從千里之外的魯國跑來迎接陳勝,擁立他為王,建立張楚政權。一時間,各地反秦的旗幟高揚——山東的齊國王族田儋自立為齊王;陳勝的將領武臣攻占邯鄲后自稱趙王;陳勝的另一位將領周市攻占魏國故地后,奉魏國王族魏咎為魏王;韓廣在北方自立為燕王。而在陳勝的后方,沛縣劉邦和會稽項羽,也開始了輝煌的人生事業。
陳勝造反,或許只是出于對死亡的恐懼。但陳勝確確實實,讓苦于沒有反秦理由的人恍然大悟——秦二世不是大公子,統治不具備合法性,我們要迎立合法的大公子。這個理由非常絕妙,它一經提出,就成為歷朝歷代政變、奪權、起義的“撒手锏”,上到宮闈斗爭,下到貧民暴動,通通適用。誰抓住了這個理由,誰就占據了道德的優越感。
陳勝起義的消息傳到咸陽,不愿面對現實的秦二世惱羞成怒,嚴懲了第一個來報信的使者。后來的使者只好謊稱盜賊已除,反而得到了胡亥的獎賞。昏庸的秦二世渾然不覺秦帝國已在風雨飄搖中。
修墳墓,得到王侯待遇
陳勝稱王后,一個昔日與他共同耕地的伙伴前來投奔,敲著宮門大喊:“我要見陳勝!”門吏見此人是個鄉野村夫,把他轟走了。陳勝乘車出游,他跑到路中間,擋住車駕,大呼陳勝的名字。陳勝認出了他,把他接回宮。這只受寵若驚的“燕雀”望著豪華的宮室,嘖嘖稱奇:“陳勝,你真的富貴了!”從此,他常常跑來見陳勝,還把陳勝當年落魄耕田的事說了出去。陳勝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損害,一怒之下把昔日的同伴殺了。這并不是個好兆頭,陳勝在不久之后就開始走向失敗。
陳勝派周文攻打都城咸陽,遇到了倉促迎戰的大將章邯。章邯沒有時間集結部隊,只好率領修筑秦始皇陵的人作戰,奇跡般地擊敗了起義軍對咸陽的進攻。之后,章邯出函谷關,征討陳勝。陳勝沒有抵擋住章邯的進攻,倉皇出逃。逃到安徽蒙城時,他被自己的車夫莊賈刺死。
陳勝并沒有像當初占卜者所說,變為孤魂野鬼。劉邦建立漢朝后,按照王侯的待遇,在芒碭山為陳勝重修墳墓,時時祭祀,又派了30戶丁役為他守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最后落實在劉邦身上。從此,中國的皇帝不再只是貴族出身,而有了平民。陳勝開啟了中國從貴族社會到平民社會的第一次轉折。(來源:《環球人物》雜志 編輯:劉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