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音樂直達人心:一部傷感的電影里,如泣如訴的琴聲流淌時,即使理性的大腦抵制著,說這只是忽悠的把戲,但誰還沒個熱淚盈眶的尷尬時分?我們無法關閉音樂撩動的預感本能,也無法切斷音樂與情感的聯系——即使我們知道在莫扎特的奏鳴曲里,根本不存在威脅生命的東西。“人們容易過度反應的天性帶給音樂家們一個絕妙的機會,”胡侖說,“作曲家們用能想象到的、最無害的刺激方式,寫出作品,能喚醒非常強烈的感情。”
音樂挑動心弦,讓心中的期盼蠢蠢欲動、似真似幻——這看起來是最有前途的理論了,但幾乎無法檢測。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音樂能輕而易舉地引發、改變各種期許,我們無法分辨清楚,也無法清晰地對比。我們希望漸漸高亢的曲調繼續上揚——但心里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希望聽到悅耳的和聲,而不是刺耳的囂叫——但是今天聽著順耳的聲音,兩百年前可能就屬于噪音。我們希望聽到有節奏的調子,但如果搖滾樂中,那些令人起舞的節奏變得四平八穩,大家也得目瞪口呆了。期盼是一件復雜的事情,它還和以下因素互相作用:現在我們聽到的那支曲子怎么樣?這曲子和類似曲風的作品比較,怎么樣?還有它和我們以往聽過的作品比較,怎么樣?
于是,梅耶理論的一個推論就是:音樂引發的感情具有非常濃厚的文化特性。聽到音樂,觸動心緒;要做到這點,首先你得知道規則:人只能欣賞合乎規范的樂曲。這個規范,各個文化千差萬別。西歐人覺得像華爾茲那樣簡單的節奏是“天籟”;而東歐人為之歡快起舞的節奏,在外人聽來真是復雜得不可開交。所有人意識深處,都有一個根深蒂固的意識:不論是曲調,還是伴唱,哪種聲音才是“正確”。但是,因為不同文化采用的聲腔和旋律各不相同,比如印度和印度尼西亞就對鋼琴聲不感冒;這些方面,沒有什么普世價值。一支歡實的印度尼西亞曲子到了西方人的耳朵里,變成了“憂傷”——這只是因為西方傳統中,此曲與“憂愁”的腔調太近了。
這種情形還可以推論出:音樂并非都是歡愉調;它還會喚醒其他感受,如焦慮、無聊,甚至憤怒。作曲家和演奏者走著微妙的鋼絲,得讓聽眾心中產生恰到好處的期盼。料不足,聽了上句知道下句,那么對成年人來說,這音樂就像催眠曲一樣沉悶無聊。料過火,那么我們根本就無法產生任何期盼了——現代的無調音樂讓很多人抓狂,原因就在此。
從某些音樂篇章和音樂演奏中,我們心有感觸,以上的說法很大程度上解釋了其間的原因。最近,扎拓熱和他的同事們的一項腦掃描研究成果,進一步地給梅耶的想法提供了佐證。這項研究表明:第一次聽到某支樂曲,刺激了大腦獎勵區域,這個過程取決于大腦中“情感”區和“邏輯”區之間的互動。
但這非一切。聽到音樂動情,還取決很多其他因素——比如是獨樂樂,還是眾樂樂;比如聽到某支曲子,是否讓我們聯想起往事,無論好壞(所謂“親愛的,他們正在彈我們的曲子呢”的說法)。
在這些所有想法之下,還有一點,正在談論的到底是哪種感情——關于這點,我們并非很有把握。聽到憂傷的曲子,但可能沒有憂傷的感覺。甚至,就算感到憂傷,也不是那種喪親的撕心裂肺之痛——這種憂傷即使讓人潸然淚下,但讓人有暢快淋漓的舒爽感覺。有些音樂,比如巴赫的有些曲子,聽得人心潮澎湃,甚至文字都不足以描繪這種感覺。如果不能更好地了解人的情感世界,那么關于音樂如何搖蕩心靈的問題,就永遠沒有確切答案了。
(來源:中國日報網 信蓮 編輯:王輝)